大门喃喃自语:“爹、娘，女儿好想你们……”

那日后，楚念晚再没见过谢景琛。

谢景琛倒是派了很多侍卫守着这偌大的将军府，确切来说是楚念晚的西厢院。

为她看诊的太医，不再是林济生，而是刘太医。

她肚子里的孩子，本来是她求之不得的。

可现在，她如果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也只会让这个孩子和她一起受苦。

谢景琛不爱他，还要将他抱养给别人。裴清竺那么恨她，又怎么可能对她的孩子好?

她注定不能看着他长大，只能让他在这世界上孤零零受苦……

楚念晚摸着小腹的位置，红了眼:“孩子，是娘亲不好，没有办法留住你。”

她伸手拿起桌上那碗黑黢黢的汤药，捧到眼前，手却不受控制的在发抖。

门口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刚听见有人喊将军

院门就被人猛地推开，灌进一阵凉风。

楚念晚回头，就见谢景琛出现在门口，脸色冷厉阴沉。

“楚念晚!你这是喝的什么药”

……

景明七年，惊蛰。

细雨不绝，几枝杏花探出墙头，被料峭寒风吹的瑟瑟发颤

楚念晚坐在长廊下，隔着雨幕望向空荡荡的院子，神色恹恹却又言语淡然：“佩心，将军今日又去了南苑？”

南苑，住着三年前谢景琛带回来的裴清竺。

佩心似是不忍回话，只是担忧地为她披上狐裘，低声应着：“是……”

“夫人，要不咱们还是回屋吧，您的身子吹不得风。”

楚念晚的眸色暗了暗，良久，才低声道：“无碍，你去将我那木匣子里的玉佩取来吧，好些时日没擦，怕是落了灰了。”

鸳鸯双佩，与君同栖。

那是成亲之时，谢景琛亲手送给她的。

可楚念晚忘了，她几乎每天都要拿出来擦拭一遍。

佩心眼底流露出几分疼惜和不解：“夫人，那裴清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哄得将军许久不曾来过西厢院了，您还管那玉佩做什么？”

枝上的杏花被冷雨打落，碾入泥泞。

楚念晚望着被掩埋凋落的几瓣花，仿若瞧见了自己一般。

“佩心，她如今是将军心尖儿上的人，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佩心心里替她感到不值，却还是转身去取了那半边玉佩。

楚念晚用手帕细细擦拭着那枚玉佩。

指腹缓缓滑过上面篆刻上的每一处花纹，目光落在陈旧的玉佩之上，怔愣了许久。

她小心翼翼地捏着手中的软帕，仿佛手中的是什么稀世珍品。

不过片刻，一声巨响惊得楚念晚险些脱了手。

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

楚念晚心有余悸，抬眸看向了门口散发着上位者压迫气息的男人。

来者正是谢景琛，如今高高在上的镇国大将军，也是与她相守五年的夫君。

谢景琛一身玄色金纹袍，步履匆匆，因赶来的匆忙，肩头还沾了不少雨水。

他阴沉着脸色，阔步而入，如墨般深邃的眼眸里成满了怒气。

不等楚念晚开口，迎来的便是他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楚念晚！你好大的胆子，趁着我不在就敢谋害清竺！”

楚念晚闻言，只是微微怔愣一瞬，随后便起身行礼，像是早已习以为常：“妾身只是按照将军临行前的吩咐，让林太医送了些惯用的补药。”

她如实相告，可谢景琛心中的怒火更甚。

他的手掌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眼神就如同锋利的刀刃落在楚念晚的身上。

“楚念晚！你明知当初清竺为了我我落下病根，虚不受补，我让你照看好她，怎料你如此阴狠，你不配做这府中当家主母！”

楚念晚的下颚一阵疼痛，心口却是苦涩万分。

她从来都不在乎什么权势地位，她在乎的从头到尾都是谢景琛的心。

明明曾经在月下起誓，同心相守不分离。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他的眼里只剩下了那个乡间女子。

自打他将裴清竺从芗城带回将军府，他再也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楚念晚艰难开口：“将军明鉴，妾身送的都是些药性温和的补药，裴姑娘是绝不可能吃出问题的……”

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谢景琛一把将她甩开，眼中的嫌恶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还敢狡辩？楚念晚，你仗着楚家给你撑腰，三番五次暗害清竺，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楚念晚几步趔趄便跌倒在地，玉佩摔在地上，眨眼间便四分五裂。

掌心被碎片划破时，痛意直蔓延至心口。

楚念晚却毫无痛觉一般，一双眸子直直看向谢景琛。

三年了，但凡只要裴清竺出了事，都跟她楚念晚脱不了干系。

放在从前她或许还会辩解会委屈，可如今她真的累了。

“将军此次想如何罚，我都甘愿受罚。”

话虽如此，楚念晚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谢景琛冷笑：“你倒是硬气，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若是清竺之后再有个什么闪失，别说你了，就连整个楚家，我也绝对不会放过！”

楚念晚一怔。

楚家为他付出那么多，在谢景琛当年被人陷害之时，父兄不惜以命死谏。

一桩桩一件件，如今在他眼里竟然还抵不过裴清竺一句话？

她强压着心中的那股不平和难过，垂下头低声应下：“妾身知道了。”

谢景琛瞧着她这幅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愈发厌恶。

只觉得是惺惺作态罢了，再无半分从前良善的模样。

“真不知你怎地变成现在这般，真叫人感到恶心。”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拂袖而去。

楚念晚呆愣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碎掉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捡起。

“究竟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

第二章

春雨连绵，下了好一阵，直到二月末才堪堪收住。

楚念晚手里捏着木梳，看着铜镜中已然瘦削了不少的面容，垂下了眸子。

佩心站在一边笑着说：“夫人，今日是您的生辰，这身装扮好看极了，将军看到了肯定也会喜欢的。”

楚念晚放下手里的木梳，轻声说着：“就算打扮得再好看，他的眼里也容不下我了。”

佩心闻言一愣，自家夫人的美貌在这皇城内是无人能比的。

可将军眼里，似乎只能看到裴清竺。

最好的东西，都是优先往南苑那边送。

她嘴唇翕动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到了午膳时间，谢景琛还是没来。

楚念晚坐在餐桌前，等到菜都凉透了。

她终究是没有等来谢景琛，只是等来了他身边的副将。

“属下恭贺夫人生辰安康，福禄常宁。”

楚念晚强扯出几分得体的笑来，掩盖住眼底的那些失落和苦涩：“不必多礼，将军呢？”

副将见她眉眼间的强撑，斟酌着开口：“夫人，将军吩咐，裴姑娘如今已有身孕，特地嘱托夫人切勿打扰裴姑娘养胎，也不用往南苑送些什么了。”

忽而间，整个屋内都安静下来。

副将瞧着楚念晚有些发白的脸色，心中无奈，却还是继续说着：“将军还说，今日还要陪着裴姑娘，便不过来了。”

楚念晚藏在桌底下的手渐渐收紧，面上却还是维持着正妻该有的仪态：“我知道了，有劳你跑这一趟。”

副将离开后，楚念晚像是顿时失了力气，手撑着桌子，双眸微微泛红。

从前，谢景琛从未缺席过她的生辰礼。

他曾许诺，以后的每一年生辰，不论他在哪儿，他都一定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可如今，他还是食言了。

“佩心，把这些都撤了吧。”

那一桌子，几乎都是照着谢景琛的口味准备的。

可既然早已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傻傻地期盼和等待呢？

屋外忽地下起了暴雨，雨声拍打着窗柩，楚念晚只觉得有些吵闹。

她裹着被子缩在床角，注视着床头那些被好好收起来的白玉碎片，已经拼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