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那一家子守着林旭尧在卫生院，都没发现他没回家。

抱着对新生活的期待，又不需要每天看林旭尧眼色，讨好一家人，他的日子过的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天下班，他把之前借来的高考教材还给广播站站长。

站长给了林泽勋一大包红枣，笑着说：“这几天辛苦你教我侄女，等你高考的录取通知书下来，我亲自送你去车站。”

林泽勋笑笑，正想拒绝，身后忽然传来顾卿清惊慌一句：“什么高考？泽勋，你什么时候去高考了？”

第5章

林泽勋脸色没变。

很自然走向顾卿清，带着人一边走到走廊一边面不改色撒谎：“不是我，是站长的孩子高考。”

顾卿清莫名松了口气，不再揪着这事。

只问：“泽勋，你之前不是就算忙到凌晨一两点都回家住吗？这几天你没回去，爸特地叮嘱我接你回家。”

这是陈述句，意思是他必须要回家。

林泽勋不太想回林家。

他太清楚，要不是有事要他做，林父绝对不会想起他这个亲生儿子。

可想到没多久就要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眼见就要摆脱他们离开了……

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意外，便默不作声跟着回家。

两人回到家，林父正好刚下班。

顾卿清犹豫片刻，这才说：“泽勋……你做点好吃的送去卫生院吧。”

林泽勋没说话，顾卿清又道：“爸妈之前赶你走是气话，你不要心里去……”

林父也别扭接话，塞给他一叠钱：“相信你这几天好好反省了，也知道错了。”

“赶紧拿钱去买菜，给旭尧做饭菜送去卫生院。他习惯了吃你做的饭菜，这几天在卫生院没吃好，人都瘦了。”

一句句，针刺般扎进林泽勋的耳朵。

若是上辈子，他或许已经抱住顾卿清诉说他的委屈了，但如今，他什么都不想再说，只默默接过钱往外走。

只要对他们不抱期待，他们就伤害不到他。

买了菜，做了晚饭。

林泽勋自己吃完，才送去卫生院。

老远就在走廊听见病房的笑声，但他进门，气氛一下子僵住。

林母板着脸接过他手里的饭盒，却还埋怨：“怎么这么久？卿清本来想陪旭尧吃完再出任务，都没来得及，旭尧都饿坏了。”

不等林泽勋回答，林母又随意道。

“对了，旭尧一直在养病，文工团那边不要他了，你把广播站的工作让给旭尧吧，正好你歇一歇。”

林泽勋一顿，低垂的眸光有些讽刺。

他的家人要他给林旭尧让步，好像已经成了习惯。

之前，他们要他给林旭尧捐骨髓，绝食逼他，甚至让顾卿清拿掉刚怀上的孩子威胁他的时候，曾承诺：“泽勋，只要你这次捐骨髓救了旭尧，以后我们再也不要你给他让什么了。”

那次，他失去了期盼许久的孩子。

后来，顾卿清承诺林旭尧不再和他发生夫妻关系，他也就一生无子。

隔了两辈子，他想起这些心里都还是发寒。

见林泽勋没立刻应声，林父旧事重提：“泽勋，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你林姨救你，你已经死了，现在旭尧遇到困难你该知恩图报。”

林泽勋回神，扯开嘴角笑笑：“好，不过站里最近工作很忙，起码要加班到月底……”

月底，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也到了，人也可以离开了。

林母听了，立马说：“那你就先继续上班，等不忙了再把工作让给旭尧，他受不得累。”

“那就谢谢泽勋哥了。”

林旭尧得了胜利，笑得很是得意。

林泽勋没心情看他们表演母慈子孝，转身回了家。

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屋子漆黑空荡。

像一只张大的巨口，扑面而来的窒息。

林泽勋深呼吸一口气，开灯进了房间，快了，只要通知书一到，他就能离开了。

他的证件都已经放到了广播站宿舍，想着，他拎出行李箱，把一些用的上的日常衣服塞了几件进去。

谁知这个时候，顾卿清却罕见回来了。

看他往行李箱塞衣服，她脸色立马变了，如临大敌上前压住行李箱：“你收拾行李干什么？”

林泽勋已经想好了借口，想说这是广播站的公费出差。

可刚张口，顾卿清又急急解释：“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旭尧要我们离婚的事？你相信我，我当时顺着他，只是担心他发病。”

“我爱的是你，明天是林姨的忌日，所以旭尧这几天心里难受，我才一直陪着他……”

“不用解释了。”

林泽勋淡淡打断，认清了自己的地位处境，此刻前所未有平静。

他抬头看着顾卿清：“既然放不开林旭尧，我们找个时间把离婚报告签了就是。”

这个曾经给他家，被他视为全部的妻子，他已经不再对她抱有期待了。

可顾卿清却骤然神经紧绷。

她忽得把他抱住：“你别这么说，我现在这么做，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

“爸妈和旭尧都是你的家人，我们不好和他们闹得太僵，如果你不安心的话……”

“泽勋，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第6章

也要个孩子？

林泽勋下意识看着顾卿清，心里一瞬漫上讽刺。

上辈子顾卿清为了让林旭尧‘病情稳定’，把那个孩子打掉之后，再没说过跟他要孩子。

现在呢，她是想施舍他一点安慰吗？

不等他开口拒绝，顾卿清又道：“我想过，等我们有了孩子，你应该就不会再胡思乱想我和旭尧的关系了。”

看着她眼中的无奈和安抚，林泽勋眸光渐暗。

“不用了，我现在只想奋斗事业，不想被孩子绊住脚步。”

林泽勋也根本不愿意和她生孩子。

想到自己的孩子，要和林旭尧的孩子一起叫顾卿清“妈妈”，他就觉得一阵恶心。

面对这样平静的林泽勋，顾卿清疲惫地捏着眉心：“你这样，真的让我觉得很累。”

她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他怎么忽然变得听不进解释？

林泽勋的手微微收紧：“……既然累，为什么不肯分开？”

顾卿清的哄唇动了动，像是败给他了一样叹气。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泽勋，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我们怎么可以分开呢？我们说好要共同进步，互相扶持的。”

“孩子的事，你不愿意就不提了好不好？”

温声哄了他几句，顾卿清才脱了外套进卫生间洗漱。

卫生间门的开合声传来，林泽勋才深吸一口气。

他甩掉所有情绪，去拿床边叠好的衣物，却发现顾卿清的外套底下，掉了一团纸和一件男士背心出来。

林泽勋一眼认出那是林旭尧的衣服，纸团上是顾卿清手写签了字的离婚报告。

不用想，他都知道这都是林旭尧的手笔。

明明已经决定放弃这段感情，可看着这些，心口却还是一阵阵泛疼，像被人用刀捅开。

林泽勋深呼吸一口气，把那件薄薄的工字背心放回顾卿清的外套口袋。

随后拿起离婚报告，在落款处加上了自己的名字，放进自己的行李箱。

入夜。

重生两个多月，这还是林泽勋和顾卿清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

他异常煎熬，背对着顾卿清侧身躺着，无声做着深呼吸放松。

于他而言，这场同眠已经跟了两辈子，几十年的光影……

“泽勋，让我抱着你。”

女人的温柔嗓音忽得拉回林泽勋的思绪，炙热柔软的女人身躯靠过来，速度快到林泽勋来不及拒绝。

他僵硬绷紧身体，正要推开人，耳畔却响起女人的低语。

“泽勋，这阵子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话落，林泽勋忽得有些控制不住眼眶的湿意。

明明上一世麻木了之后，后半辈子，他对着顾卿清早就哭不出来。

可此刻一句‘对不起’，却叫他的委屈怎么也压抑不住。

他感受到顾卿清紧贴着他，抱着他的力气大到像是要和他融为一体。

她这种姿态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只有那次她曾经出任务差点死去，病好后她没有安全感，生怕失去他才会这样抱紧他，贴着他。

林泽勋闭眼，硬把眼泪憋了回去。

既然这么怕失去他，又为什么为了林旭尧叫他受两辈子委屈？

人做错了事，终归要付出代价。

但他强忍住心理的不适，没有推开顾卿清。

……

翌日一早，顾卿清送林泽勋去广播站，路过军区大院，林泽勋停下脚步。

顾卿清有些疑惑：“泽勋，你要做什么？”

林泽勋看着她，“我有个申请想交给军区领导。”

顾卿清莫名有些紧张，道：“什么申请，能给我看看吗？”

林泽勋正要回答，就见院门口的车停了下来，林父林母带着林旭尧回来。

见到顾卿清，林旭尧立刻大声催促：“卿清，你不是答应要陪我去祭拜我妈的吗？我们该走了。”

顾卿清立马退开，急促叮嘱：“等我回来以后，我再陪你去办事。”

他们一行人，匆匆上车离开。

林泽勋目送车开远，收回了目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离婚报告，呢喃：“顾卿清，我们没有以后了。”

第7章

林泽勋很快交了离婚报告，回广播站时，恰好被告知国防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他当场就请假去了户籍派出所，把户籍调转到国防大学。

随后，他又按照通知书的要求，买了3天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