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面对学生侃侃而谈的沈怀锦忽然就像丧失了语言能力一样，整个人拘谨的不行。

苏瑾意移开了视线，淡淡道：“我在工作。”

沈怀锦心口一滞，手指不自觉的握紧。

他想到了之前苏瑾意去学校找他，他总是不耐烦的对苏瑾意说：“能不能别来烦我，我在工作！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闲吗？”

那时苏瑾意的心情是不是也跟他现在一样呢？

沈怀锦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愧疚，他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就默默退出去了。

苏瑾意疑惑的盯着沈怀锦的背影，眉头轻皱，心头说不出的怪异。

却也没管，他要等就让他等好了，工作可不能等。

苏瑾意继续画着草图，画完了左看右看又觉得不满意，就这样涂涂改改终于完事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抻了个懒腰，拿上提包，向门外走去。

却被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啊！”

20

苏瑾意吓得尖叫一声，差点跌坐在地，一只大手将她稳稳扶住。

“瑾意，你没事吧？”

苏瑾意这才看清，那个黑影原来是沈怀锦，顿时没好气道：“你怎么还在这？”

沈怀锦眼中有担忧闪过，“我等你下班，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吧。”

听到这句话，苏瑾意嘲讽一笑，沈怀锦则是愣住了。

显然他也想起了那件事。

曾经苏瑾意和棉纺厂的同事在国营饭店吃晚饭时，恰好碰到了陪秦云婉吃饭的沈怀锦。

那时他对苏瑾意说：“我送云婉回家，太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安全。”

苏瑾意当时忍着泪问他：“她秦云婉不安全，我就安全是吗？”

沈怀锦那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和云婉怎么能比？”

想到这里，沈怀锦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瑾意，对不起……”

苏瑾意冷冷一笑，“沈怀锦，现在道歉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已经离婚了，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瑾意，我……”

沈怀锦还想再说什么，被苏瑾意冷冷打断：“别再跟着我，不然我报警了！”

沈怀锦生生止住了脚步。

之后每天沈怀锦都会来工厂门口待一会。

有时送来时下流行的发卡、有时是一瓶罐头、一盒绿豆糕……

沈怀锦每次在门口静静凝望苏瑾意半小时，然后进来放下东西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把苏瑾意弄得都有些无语。

沈知年正在值夜班时，突然接到云城医院的电话，说他母亲出事了。

沈知年和沈怀锦两人连夜买票赶回去。

到家时，被告知沈母已经死了，尸体都凉透了。

两人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家里，直接报了警。

警察来做笔录时，他们二人跟警察说了他们的猜想。

警察立刻发布通缉令。

三天后，秦云婉被押送回云城。

一见到秦云婉，沈知年厉声质问她：“不是你答应过我要照顾好我妈的吗？你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

秦云婉还在装傻：“沈知年，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阿姨怎么了？”

沈怀锦痛苦的朝她吼道：“我妈她死了！明明是你说过让我们放心走的！结果你却把她丢下不管！”

秦云婉摊了摊手，“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自己的儿子都不管，指望我一个外人管吗？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警察冷声警告她：“秦云婉，别狡辩了！有人看到你曾慌慌张张的拿着一包东西从沈家跑出去，还听到你和被害人发生争吵。”

秦云婉傻眼了，下意识的大声反驳。

但是法律是讲究证据的，有人证，再加上沈母死时手中握着的一颗纽扣，被证实正是秦云婉衣服上的，她无从抵赖。

沈怀锦悲痛不已，他朝秦云婉哭喊道：“你害得我和大哥妻离子散，现在还害死了我妈，秦云婉，我们沈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折磨我们？”

见事情败露，秦云婉索性不装了，“你们兄弟俩一样的恶心！明明就是对婚姻不忠还不敢承认，你们要是心里没想法的话能受我的挑拨？你们就是两个彻头彻尾的孬种！敢做不敢当，我呸！”

“死老太婆死了也是活该！还想像磋磨林清竹一样磋磨我？当我秦云婉是好拿捏的吗？还让我给她端屎端尿，我喂她吃屎还差不多！哈哈哈！”

沈知年脸色铁青。

回想起来母亲确实经常为难林清竹，但那时候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明知道母亲那不知从哪里求来的中药根本没什么用，他还是纵容母亲逼着林清竹喝下。

他说：“我妈这辈子不容易，你让着点她怎么了？”

他说：“我妈她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你多忍忍就好了。”

他说：“我妈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多了。”

他说：“妈也是为了你好，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妈。”

……

沈知年越回忆越觉得自己混蛋，悔恨充斥着他的胸腔。

沈知年和沈怀锦将秦云婉告上法庭，绝不谅解，要求法官严惩不贷。

最终，秦云婉被定了入室抢劫伤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被带走时，秦云婉还企图用怀孕来逃脱罪责。

她高声喊道：“我怀孕了！你们不能抓我！”

可是被医生带去医院检查出她并未怀孕，警方直接将她带走。

她还在朝着沈知年和沈怀锦狠狠咒骂：“你们两个一辈子也不会得到原谅！林清竹和苏瑾意现在根本看不上你们！你们两个就是个笑话！小丑！”

沈知年和沈怀锦脸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21

林清竹和苏瑾意的工厂订单量大增，两人又将工厂扩大了一倍。

工厂又新招了一批工人，生产能力加大了，设备机械化程度也增高了，产量大大增加。

由于款式新颖，缝制工艺严格，面料不缩水不变形，她们工厂的服装出口国外，受到了一致的好评。

外国人尤其喜欢那些带有中国元素的刺绣、串珠和图案，全都抢着要。

她们服装厂的知名度一下子打开了，一时间成为国内顶尖的企业。

与此同时，一些国营企业开始走向衰落。

云城广播站面临大裁员，棉纺厂的员工大批量下岗。

得知消息时，林清竹和苏瑾意当即决定为乡亲做些什么。

两人连夜回了云城。

当苏瑾意跟厂长说决定接手棉纺厂时，厂长激动的红了眼。

“小苏啊，我没看错你。”

棉纺厂的同事和领导都对她不薄，苏瑾意是真心的想帮助他们。

她诚恳的对厂长说：

“厂长，我和清竹只是负责技术上的东西，管理这方面还得您来，我想请您继续当厂长，让棉纺厂原来的同事们可以继续回来工作，薪资方面肯定比原来多几倍。”

厂长激动的热泪盈眶，一个劲儿地点头。

厂长见证了棉纺厂几十年的兴衰，看着它一点点走向没落，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是他没有办法，只能顺应时代。

现在好了，苏瑾意接手了，她和林清竹脑子活络，能带领着大家一起致富，厂长非常欣慰。

“小苏同志，我代棉纺厂的职工们感谢你。”

苏瑾意连忙摆手，“厂长，您太客气啦，您要真想感谢我的话，就把食堂李叔请回来呗！让他继续在咱们服装厂食堂干，我都想李叔做的红烧肉了。”

话落，苏瑾意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厂长哈哈大笑起来，满口应下：“好！这有什么难的，我这就让人把老李请回来，给你做红烧肉，再加个糖醋排骨、鱼香肉丝！”

林清竹那边也召集了广播站下岗的员工，给大家提供服装厂的工作岗位。

听说有就业机会，而且赚的比之前还多，大家纷纷报名。

乡亲们都念着苏瑾意和林清竹的好。

当晚，苏瑾意和林清竹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红烧肉，一脸满足。

陆承泽带着设备从深圳来到云城。

所有的工人进行培训，大家都很严肃认真的对待。

看着新奇的设备、高端的仪器、色彩斑斓的布料，工人们都很期待开工的日子。

苏瑾意又向大家宣布了工资制度，还设置了两倍的加班费，大家听得都跃跃欲试了。

沈怀锦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知道苏瑾意不想见到自己，可沈怀锦还是想跟她好好告个别。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瑾意，这次回来，还走吗？”

苏瑾意点了点头，“等云城服装厂步入正轨后，我和清竹就走。”

沈怀锦深深地看了苏瑾意一眼，只想把她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瑾意，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去援藏。”

22

“云城服装厂”正式揭牌开业时，厂门口人山人海。

沈知年站在人群中遥望着林清竹，他觉得自己好像离林清竹越来越远了。

开业典礼结束后，人群散开，只有沈知年还站在那里没有动。

林清竹恰好回头，四目相对。

沈知年喉结滚动了下，像是在克制着某种情绪。

“清竹，我们是不是真的，再没可能了。”

他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样，紧张的凝视着林清竹。

林清竹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挽住站在她身旁的陆承泽。

“嗯，没可能了。”

沈知年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暗淡下来，直至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