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呼吸都是艰难的。

周围人各异的眼神，让她更是狼狈至极。

晚上，邓斯年一直没回家。

丁宜习惯性点开微信，问他何时回家。

可工作群却突然弹出一条语音文件。

备注是：两天前休息室录音拷贝。

丁宜心一颤，下意识点开。

开头就是林溪的声音：“他们都说，在飞机里听见丁宜指挥的声音都觉得很好听，你觉得呢？”

邓斯年吊儿郎当地回着：“是吗？”

“你不喜欢吗？这种声音在床上听起来不是特别……”

带劲……

丁宜自动补上林溪未尽的话。

恍觉有些难以呼吸。

而电话里邓斯年还在继续说着。

他哼笑一声，意味不明道。

“再好听，听了这么多年，也该腻了。”

第6章

录音就断在这里。

丁宜看着屏幕上这简短的三十秒录音，耳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突突地鼓动。

它也在因为遭受背叛而难过吗？

就像自己一样。

不断冲刷的群聊信息，像凌迟一般割着丁宜的肉。

“天！这么劲爆，所以邓斯年对丁宜真的没感情了。我们的飞行一哥又要回归单身了吗？”

“我早说过他们不可能的，就丁宜那种乖乖女，怎么降服得了我们风流的邓少爷啊。玩玩而已，你们不会真信了吧。”

“你们只在乎八卦，只有我想知道，丁宜的声音真的那么享受吗？”

“楼上的，请珍重。当事人还在群里呢。”

消息就停在了这里。

那条录音猛地撤了回去。

丁宜却先一步看清了发消息的人。

是郑叙。

丁宜没有质问他，只是平静地发消息给邓斯年：“你再不回来，我们就分了吧。”

半小时后，门口传来响动。

丁宜没回头，只感觉邓斯年在身边坐了下来。

他沉默许久，久到她眼眶里的泪都干了。

才哑声说道：“群里的事情是个意外，你可不可以不追责？”

丁宜的呼吸瞬间被他一手掐住。

难以置信。

他会说出这句话来。

邓斯年又解释道：“郑叙曾经在职业训练的时候帮过我不少忙，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和他计较了行吗？”

丁宜没说话，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喘不上来气。

邓斯年轻轻抱住她，带来熟悉的、无法拒绝的抚慰。

她再没有反驳的力气，艰难地说了声：“好。”

两个人都没提那段对话。

事情好像翻了篇。

只有丁宜觉得，自己就像从万丈高空不断下坠。

降落时候的滞空感，让人无端恐慌，而落地的日子，却终归会来到。

几天后，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丁宜有条不紊地控制飞机的进出。

下一架降落飞机的机长发来了申请：“沪航5441。请求以6000米靠近降落。”

丁宜听出声音是林溪，才想起今天是她转正后第一次以主机长起飞。

又看了下航线，6000米上已经有了一架飞机。

便拒绝道：“沪航5441。驳回申请，保持现状靠近，不要下压。”

可林溪像是唱反调一般，漫不经心道：“沪航5441。今天天气不好，能见度低，9000米靠近根本看不清位置。”

丁宜微微皱眉，冷下声来：“沪航5441。6000米已经有飞机了，况且，今天能见度为k（良好），实习飞行员都能误差30米降落，你会看不清？”

林溪没再回话，却也没遵守指令，还在持续下降！

丁宜瞳孔一紧，猛地拉近话筒，呵斥道：“沪航5441。拉高航线！极速下压会导致剧烈颠簸，飞机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话音落地。

整片塔台都安静了一瞬。

丁宜紧攥着手，看见沪航5441终于拉高的时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便响起林溪慌张的声音：“沪航5441。塔台！有位乘客突发心脏病！请求紧急降落！”

丁宜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

她猛地回神。

一条生命此刻就拴在她的手上。

绝不能慌张！

丁宜稳了稳神，迅速切到公屏。

“机场。这里是塔台，沪航5441上有乘客心脏病犯了，请迅速组织好医疗队伍在b区等候。”

“沪航5441。请继续降落，保持平稳。机场医护已到达指定位置。”

随着指令一声声地下，沪航5441终于平安落地。

唐主任早已收到消息赶了过来，在塔台玻璃前，紧张地踱步。

丁宜总算松了口气，额前、身后衣衫却都湿了。

就在这时，唐主任的电话响起。

丁宜瞬间盯住他，眼都不眨。

唐主任挂了电话，艰难地说：“人死了。还没送出机场，就走了。”

第7章

丁宜的耳边瞬间一片嗡鸣。

唐主任离开前的意思是：“所有涉及人员全部停职处理，也包括你。”

丁宜恍惚地坐在原地，像是彻底失了魂。

林溪突然冲进来，抓着她的肩膀就开始晃，声音尖利无比。

“丁宜！你为什么不让我下压？如果早点降落，那个乘客根本不会死！我也不会被停职！”

丁宜脑袋被晃得更晕了，甩开她的手，才清醒了几分。

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林溪！是谁不听指挥随意下降？是谁不顾乘客的危险和我斗气？”

林溪无话可说，却像是委屈的那一方，红着眼看着她。

而门又被人推开。

是慌忙跑来，气还没喘匀的邓斯年。

他甚至都没看丁宜一眼，先扶住了林溪。

林溪靠在他身上，哀切道：“斯年，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丁宜。如果……”

她说着，突然恳求地看向丁宜：“如果我之前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我向你道歉，但你能不能不要再以职务之便针对我了？我真的只想好好飞行。”

丁宜怔住了。

荒谬、气愤，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又在邓斯年冰冷的眼神里化为寒冰。

邓斯年皱着眉，责怪道：“丁宜，你是进近管制员，拥有管制飞行员的权力。但你不能也不该，利用这份权力来为难我们。”

再简单不过的话，却字字诛心！

丁宜终于绝望地闭上眼。

他连问都没问一句，便擅自站了队伍。

——她的对立面。

一颗心本就摔得稀巴烂，他还要来上面多踩一脚。

撕裂般的疼痛，只tຊ化为了一句话。

“邓斯年，你的心偏了。”

见邓斯年怔在原地，丁宜转身就走。

刚走出几米开外，眼泪就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

想到那位乘客的死，她还是不甘心，却又第一次这般无能为力。

被停职，丁宜提前回了家。

无事可干，竟有些难熬的寂寞。

她坐在飘窗上，这一坐，就坐了整个白天。

晚上，邓斯年回了家，这个家却显得越发空旷。

丁宜尽量不去在意他，可他的脚步走来走去，令人无法不在意。

邓斯年终于坐在了她身边。

丁宜不去看他，只听见他说：“抽个时间去找林溪道歉吧。”

“这件事主要责任本就在你，林溪好不容易当上飞行员，你不该和她置气。现在她被停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飞机。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丁宜一怔，只喃喃道：“那我呢？”

难道停职对于管制员来说，就不算毁灭性的打击了吗？

邓斯年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理所应当道：“你们管制员哪有什么黄金期，只是坐那策划航线而已，又怎么比得过我们飞行员……”

邓斯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钻进丁宜的心里。

她像是被猛地扼住喉咙，深觉窒息。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见林溪这两个字，如果你再说，我们就分手。”

邓斯年声音被卡在喉咙里。

丁宜转过头，这一刻只觉自己已经无法再和他共处一室。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我要去超市，家里卫生纸用完了。”

邓斯年顿了顿，却跟了上来：“走吧，我开车送你去。”

丁宜没了话说，两人上了车，车里更是一片死寂。

似乎一切都很平常，直到路口处一辆失控的车猛地冲向邓斯年那边。

电光石火间。

丁宜猛地想起，她就是因为出了车祸，与飞行员彻底无缘。

想到此，她直接扑向了邓斯年。

一阵剧烈撞击后，意识陷入了黑暗。

醒来后，丁宜就在医院了。

她住了几天院，邓斯年就调了几天的班，下了班就往医院赶。

他没再跟她说林溪，两人好像短暂地又回到了从前。

这天，邓斯年正削着苹果，航空公司的事故报告书出来了。

丁宜拿起手机一看。

报告书详细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公布了赔偿方案和处决结果。

——林溪停职半年，降级处理。

是非对错，很明显了。

邓斯年看见她手机页面时，继续削着他的苹果，没说什么。

很快就到冬至。

邓斯年过来时，穿了一件她从没见过的新衣服。

待了没一会，就说：“我今天晚上飞短线，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事就找护士，懂了没？”

丁宜的笑容凝滞，才点头，他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医生查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