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作为一个父亲，怎么能说出这种诅咒儿子的话？”

冯宝姗终于没有像往常一样，冲沈临樾殷勤谄媚低头认错。

她红着眼，声音不大，一句句却撕心裂肺。

“你了解事情经过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平安做错了事，他才三岁，你罚他在雨里跪两个小时！”

“我回家发现他高烧晕厥，送他到卫生所时，他已经没救了……”

“够了。”

话没说完，就被沈临樾不耐烦打断：“我不想听你为平安辩解，做错了事就该认罚。”

冯宝姗抱紧骨灰坛，靠着墙眼里红的快要滴出血泪。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让平安在雨里罚跪……会害死他？”

可沈临樾只是扫她一眼，命令般吩咐：“找个机会带平安去跟你姐认错道歉。”

说完，他转身就走。

淡漠的姿态，就好像对亲儿子的死活毫不在意。

良久，冯宝姗才咽回眼里的痛意。

道歉，绝不可能。

她小心将骨灰坛外面的水迹擦了擦，才跟在沈临樾身后，走回家属房。

两人刚回到家门口，隔壁就传来一声呼唤：“临樾，是你回来了吗？屋子漏水，你能不能来帮我看看？”

说话的就是冯宝姗亲姐姐，冯兰兰。

沈临樾担心外头不安全，特地用了团长的特权，多申请了一套家属房，让冯兰兰母子住在了隔壁。

这三个月，他几乎对冯兰兰随叫随到。

一如现在，他极其自然进了隔壁，还理所当然吩咐：“我去帮忙，你先回去做饭。记得多做两个人的饭菜，我一会儿回来端去给兰兰和思寒。”

他根本不管冯宝姗愿不愿意多做两个人的饭。

只要对上冯兰兰，冯宝姗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认真选择过。

小时候，爸妈就只疼爱冯兰兰。

要她给姐姐让玩具，让衣服，让房间，让工作……

三个月前，新寡的冯兰兰，带着儿子来到漠河军区，她又要让丈夫，儿子又要让爸爸。

而现在……

随他们去吧。

冯宝姗游魂一般走进里屋，连衣服都顾不上换。

只拿着干净的帕子，小心仔细擦着骨灰坛，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可越擦，眼泪越是止不住：“平安，是妈没用，没保护好你……”

悲恸正无法缓解，门突然被推开。

沈临樾在堂屋翻找东西：“冯宝姗，你当初爬了八千台阶，磕头给平安求回来的平安符呢？”

“你姐说思寒最近总受伤，想借去给思寒戴戴，正好就当做平安打人的补偿。”

第2章

翻找的声音落下，冯宝姗听着沈临樾脚步由远及近。

他声音也渐冷：“桌上怎么没有饭菜，你没做吗？”

她抬头，四目相对，沈临樾这才发现冯宝姗满脸泪痕。

男人怔住，语气也终于温和了几分：“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他只是干巴巴问了句，就站在门口不进来，但如果是冯兰兰哭了，他早就找手绢擦泪哄人了。

冯宝姗木着脸站起身，走到沈临樾面前，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染血的平安符。

平安符……

她的平安再也用不上了。

沈临樾蹙眉要拿：“怎么还有血？”

冯宝姗冷笑一声，攥紧平安符收回手：“我们儿子把符戴在脖子上，你难道不该问一下，他是流了多少血才染红这符吗？”

“而且，是思寒抢平安玩具故意打伤人，平安的血才染红了平安符，你还要把这个符让给思寒吗？”

“行了！”

沈临樾敛眉低沉，听不得思寒的半点不好：“不过一个平安符而已，你不想给也犯不着污蔑思寒，他还只是个孩子。”

“更何况平安一向调皮，符上的血应该是他磕哪儿受伤才沾上，我知道你向来嫉妒你姐姐，以后少往孩子身上撒气。”

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沈临樾还真是把这八个字诠释到极致。

无力感传遍冯宝姗四肢百骸，满家属院都夸她的平安懂事孝顺。

三岁大的孩子已经会自己洗衣，扫地，淘米做饭，会甜甜说爱阿妈，爱阿爸，说长大要成为阿爸那样保家卫国的军人……

怎么到了沈临樾这个亲爸爸嘴里，就调皮了？

见冯宝姗低头靠在门口不说话，沈临樾默认了她在认错。

临走前只淡漠提了句：“思寒感冒了，兰兰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过去帮她，你不舒服就带着孩子早点休息。”

他都进了屋，却没发现平安根本不在屋里。

秋风透过门缝钻进屋里，把冯宝姗的心刮得零碎。

沈临樾一夜没回。

家里空的让人害怕，冯宝姗抱着骨灰坛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沈临樾才回来。

提起冯兰兰时，男人眉眼格外温柔：“中午兰兰请咱们过去吃饭，这是她煮的鸡蛋，昨晚你没做饭我提了一嘴，她念着你可能也没做早饭，特意让我给你捎来。”

冯宝姗压着情绪，凝视着和她结婚四年的丈夫：“我对鸡蛋过敏，吃不了。”

沈临樾一愣，拿着鸡蛋有些尴尬。

“抱歉，我不知道……”

可说到一半，在冯宝姗的注视下，他都有些说不下去。

结婚四年，如果真的把人放在心上，能不知道妻子对鸡蛋过敏？

但沈临樾仍把鸡蛋塞进冯宝姗手里：“那留给平安吃吧。”

手里鸡蛋还冒着热气，冯宝姗却冷得浑身直发颤，她忍不住再次说：“沈临樾，用不着，平安已经死了……”

可回应她的，是男人远去的脚步声。

沈临樾根本没在意她说到是什么。

冯宝姗生生捏碎了鸡蛋。

她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恨这个男人的狠心，还是恨自己的愚蠢……

如果她早一点清醒，在冯兰兰出现在漠河的那一刻，就带着平安离开沈临樾，平安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

中午。

冯宝姗并不打算去隔壁吃饭，准备去食堂。

刚出屋就看见隔壁‘一家三口’温馨的一幕——

沈临樾正蹲下身，笑着将一把奶糖塞进冯兰兰儿子李思寒手里。

下一秒，胖墩似的李思寒激动大喊：“谢谢爸爸！”

好一个父慈子孝。

冯宝姗盯着沈临樾温柔的笑脸，心口一阵刺痛。

在平安面前，沈临樾一直是个严父，几乎不给笑脸，如今给冯兰兰孩子当爸爸，他笑得露出了八颗牙。

真够讽刺。

冯宝姗正收回视线要走，冯兰兰突然瞧见她，当即做出一副可怜样：“妹妹你别多心，思寒爸爸过世了，他实在是太想要个爸爸，才乱叫人……”

话落，沈临樾就不悦扫向冯宝姗。

开口就训斥：“都是一家人，思寒想怎么叫都可以，你别借题发挥胡搅蛮缠，免得教坏平安。”

冯宝姗刷地冷下脸：“沈临樾，你自己乐意给别人当爸，少拿我儿子说事！”

在冯兰兰得意的目光下，冯宝姗第一次撕破脸。

“平安以前确实朝你撒娇要奶糖吃，可你怎么说他的？你说让他少沾染资本的坏习惯！”

“合着给别人当爸，给别人孩子花钱买糖就可以？你嫌我说话不好听，借题发挥，就别做恶心人的事。”

骂完，冯宝姗也不顾沈临樾难看的脸色，嘭的摔开院门离开。

她绷着脸，一刻都不停，径直赶去上班的学校，找上了刚离婚的闺蜜陈雪。

闺蜜陈雪掏出钱，递来：“你昨天托我帮你卖工作，我已经给你办好了，你的工作卖了300块钱。”

“你当初本来可以在大学任教，却为了沈临樾窝在漠河当个小学老师，你如今真的愿意和他离婚，永远离开漠河吗？”

冯宝姗苦涩却决然点头：“确定。”

“只剩29天，等离婚审批下来，我立刻就走。”

第3章

丧子之痛，叫冯宝姗终于清醒，守着一个不爱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