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多爱乔芷烟，又或者，不管有多厌恶她，她都是顾宸瑀的妻子，整个顾氏集团的女主人。

　　凭她的身份，死亡就不可能无声无息。

　　具体是因为什么？他顾宸瑀会付出代价，其他有罪的人也是。

　　顾宸瑀在一群人的护卫下，走到乔妈妈面前。

　　才五十出头的女人，此时此刻好像七十岁的老人一样，形容枯槁，双眼赤红。

　　她的脖子上，已经有一道血痕。

　　“顾宸瑀，你这个畜生，是不是要逼死我们乔家所有人！”

　　在顾氏的家族族规里，家主都只能丧偶，不能离婚。

　　所以他跟乔芷烟相爱相杀几年，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提过离婚这件事。

　　原本这是对他的保护，可是现在，顾宸瑀自己也已经分不清。

　　如果乔芷烟还活着，她真会像她妈妈的态度一样吗？

　　就算是死，也想离开他。

　　顾宸瑀又想到最后一次见乔芷烟的场景。

　　她说：“阿宸……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那是很长的第一段时间里，她第一次跟他说话。

　　但他不重视，也不珍惜。

　　此时此刻，跟乔芷烟的聊天记录上，也还有一条没有答复的消息。

　　【你会不会来？】

　　顾宸瑀重新看向乔妈妈，一把水果刀被她握在手里，看到他，已经又把刀驾在她自己的脖子上，在以死威逼。

　　“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乎多死两个人。”

　　顾宸瑀开口，声音无比压抑跟低沉。

　　但仔细听，由有他与生俱来的残暴跟冷血。

　　“如果你死了……只会有你们乔家人心疼。”

　　乔妈妈愣怔一会，忍不住爆哭。

　　在乔妈妈声嘶力竭的痛哭声里，很多人挡开她，给顾宸瑀清出了一条路。

　　乔氏的其他人看到，也只好让开。

　　纯白色的手术室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

　　但独属于鲜血的铁锈味，也还是经久不散。

　　顾宸瑀看到了两具尸体，一具属于乔芷烟，一具，属于他们的孩子……

　　男孩，眉眼像他，鼻子跟嘴巴，很像乔芷烟。

　　他们盼了七年的孩子。

　　他以为……无论如何都能跟他白头到老，共度余生的人。

　　强烈的悲痛上涌，顾宸瑀感觉心肺好像都被火烧穿，避到旁边，浑身颤抖，一阵干呕。

　　但没关系，一定可以熬过去。

　　乔芷烟这种人，本来就死不足惜。

　　只是……自己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心痛？

◇ 第十二章

　　顾宸瑀在医生办公室里坐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这样不吃不喝的，一直待下去。

　　赵祁抱着一沓资料进来。

　　“总裁——”

　　顾宸瑀没有说话。

　　赵祁在进门前，就已经调整好情绪，这会深呼吸一次，态度严谨端正地说道：“太太确实器官衰竭，如果没有这次生育……大概也就只能活两三年了。在这次的顺产手术里，医生的操作都标准、合规，没有失误。但……要确定太太器官衰竭的原因，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听完这些话，顾宸瑀才稍微有了一点反应。

　　他把手放在办公桌上，慢慢握紧。

　　“雪儿在哪？”

　　“韩小姐现在就在楼下。”

　　“嗯？”

　　“她听说太太出事，就一直想过来探望，我觉得她如果来的话，可能会激化乔家人的情绪，所以没让她过来。现在您回来了，这个消息也瞒不住，所以韩小姐就过来了。

　　“她现在就在楼下等着，您如果想见，我随时可以喊她上来。”

　　顾宸瑀没有回应。

　　他感觉自己的整颗心空空荡荡，但这种空荡，真是韩雪儿可以填补的吗？

　　好像，也不是。

　　好像，有一种负罪感，在他刚刚，用韩雪儿填补空虚的念头出现后，也紧跟着悄然出现。

　　这几年里，他从来没考虑过道德问题。

　　在有妻子，有乔芷烟的情况下，另外再有一个情妇，是不是不道德的行为？

　　他好像，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乔芷烟身上。

　　更强烈的痛感出现，顾宸瑀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不管怎么样，都是乔芷烟咎由自取。

　　乔芷烟恶毒，机关算尽。

　　他们整个乔家，也都贪得无厌。

　　他没有错，也不会后悔。

　　乔芷烟死不足惜。

　　只是可怜可惜，他跟乔芷烟的那个孩子。

　　顾宸瑀的神情，重新变得狠戾。

　　“乔芷烟六年前受伤、失忆的那件事，你继续去查，韩雪儿那边，你让她先回去。另外，安排人筹办乔芷烟的葬礼。”

　　乔芷烟还是被带回了乔家，他不想去争一具尸体。

　　尤其现在，他也没有接受乔芷烟已经“死亡”的事实。

　　在他的印象跟认知里，曾经的乔芷烟单纯、善良，跟现在的她有天壤之别。

　　那样美好的乔芷烟，始终还活在他的意识里。

　　六年前，顾宸瑀遭遇车祸，是韩雪儿的舍命相救，才幸免于难。

　　他原本接回韩雪儿，只是想报恩，但乔芷烟居然很难接受这件事，不断作妖，甚至迫害雪儿。

　　他没办法，才一步步跟韩雪儿走得越来越近。

　　甚至后来，发生了那样的关系。

　　再往后，他也不是没想过，跟乔芷烟重新开始。

　　但乔家人贪得无厌，而迫害过韩雪儿的乔芷烟，又一心把注意力放回乔家。

　　乔芷烟可能确实爱过他，甚至到死都还爱着。

　　但这种爱太算计，也太次。

　　在乔芷烟心里，他顾宸瑀，似乎永远是排在面子跟乔家后面的。

　　他不甘心。

　　可现在……

　　顾宸瑀睁开眼睛，不肯再想这件事。

　　顾宸瑀回到集团，高效安排好所有工作。

　　在其他助理、司机的陪同下，顾宸瑀像往常一样回到桥南。

　　桥南别墅门口，管家正在送高档水果的供货商出来。

　　整个桥南别墅，除了顾宸瑀，就只有韩雪儿有这个特权。

◇ 第十三章

　　看到顾宸瑀回来，乔芷烟温柔贴心地迎过来。

　　顾宸瑀的注意力，却一直在客厅的水果上。

　　樱桃、葡萄，都是新换上的。

　　女人的劝慰声正响在耳边，“阿宸，你已经尽力了，以前的事儿，我们就让它都过去吧。”

　　他真尽力了吗？

　　顾宸瑀没有说话，只是觉得某种感觉，在一寸寸幻灭。

　　他这几年，都在做什么？

　　顾氏集团虽然已经成了江城首屈一指的大企业，他自己也是江城首富，但高处不胜寒，他这几年也很辛苦。

　　处理完工作回家，他的家在哪？

　　六年前，他只是因为恩情照顾韩雪儿，乔芷烟就跟他旁敲侧击，说他跟韩雪儿越界了。

　　说要报恩的话，给钱也行，安排工作也行，不应该把她接进他们自己要住的别墅。

　　到后来，乔芷烟的刁蛮、荒唐，变本加厉。

　　乔氏，也在顾氏集团的整个利益关系里，越来越强势。

　　他开始没那么喜欢回所谓的家。

　　而韩雪儿这边，韩雪儿永远温柔小意，一次醉酒后，他不小心跟韩雪儿发生了关系。

　　韩雪儿怕他有负担，直接不承认发生了这件事，直到她没处理好落红，被他发现。

　　因为这件事，乔芷烟跟他的关系更加疏离。

　　她好像是盼着他回家，但又一次次算计韩雪儿。

　　但像他这样的身份，谁不是女人成群？

　　而他，只是有乔芷烟跟韩雪儿两个。

　　可现在，乔芷烟死了，他没那么悲伤，一直标榜单纯善良的韩雪儿，也不悲伤。

　　“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顾宸瑀突然问韩雪儿。

　　韩雪儿不明白。

　　“阿宸，你怎么了？”她眼睫轻颤，流露恰到好处的悲伤。

　　听到乔芷烟死亡的消息不久，她就已经把情绪调整好了。

　　按照她的分析，不应该很悲伤，但也不是表现得高兴。

　　“我记得，你这段时间在戒糖。”

　　顾宸瑀不懂戒糖是什么意思，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