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知晓这么一处好地方，想让林缜陪我来踏青，他明面上以公事繁忙推脱，背后却偷偷带着虞晚晚来此处夜幽，一连三日，损了别人的清修。

鬼医气得给我传信，警告我莫要泄露他的住所，接着在整片桃林设下了毒瘴，也因此害了不少小动物的生命。

此刻站在桃林下，看着一个个硕大的果实，我下意识伸手去摘。

“小心，这些桃子看上去异常鲜红，可能有毒。”陆照尘拉住我。

“没关系的，这是因为种桃树之人在初期浇灌时加入了益血散，所以桃子的表皮会像被鲜血浸染过一样，不仅没毒......”

“不仅没毒，能生津补血，味道还特别好呢。”我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背着药篓的瘦小老头从其他桃树后走出来，饶有兴致地打量σσψ我，“小姑娘是行家啊，居然能看出我种桃的门道，是谁教你的？”

老友见面，我真诚解释：“前辈，我并非是内门人，只是以前听一位老先生提起过这种法子，此次擅闯鬼谷，是想与您老做个交易。”

我将装有雪莲的盒子打开，双手递到鬼医眼前。

“这里面是天山雪莲，正巧是前辈目前饲养的冰丝天蚕的最佳食物。”

闻言，鬼医眯起那双黑深如渊的老眸，“你倒是打听得巧了，但天山贡品不是常人能拿的，看你年岁不大，身边的男子虽双腿残疾但身上有一股杀过人的煞气，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你们应该是大周的长公主和战神肃王。”

“是。”

我侧头看向陆照尘，目光坚定，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

“这次来，就是为了求取鬼医前辈手上的黑玉断续膏，为我夫君断骨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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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尘直到这一刻才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怔了片刻，突然神情低落起来，“我这双腿终究还是让你费心了，即使还能上阵杀敌，可没有能自由行走的能力，在外人眼中依然不过是个废物。”

见他误会了，我走上前抚平他微蹙的眉头，一字一句道：“我在意的不是你是否健全，而是觉得当年你为了救别人失去双腿太可惜，我只想让你变回意气风发的陆王叔，仅此而已。”

陆照尘抿唇，眼底的情绪复杂，可我知道那是独属于他的心疼。

鬼医看着我们，弯眉笑了。

“你这丫头倒是直接，不知为何，老夫见你很是投缘，既然又以雪莲相换，那黑玉断续膏便给你了。”

突然，他话锋一转，“只不过要想他重新站起来，你们得做到两件事，一是在鬼谷住上二十日调养，二是在涂药之前，得先打断他的双腿。”

所谓断骨重生，必须是新断裂的筋骨才可以连接复原，旧伤的经脉骨肉都已经粘合长好，要想达到黑玉断续膏的功效，就必须重新打断伤处，可这种疼是之前的双倍，几乎没有人能够承受。

但陆照尘只静默片刻便答应了。

他望着我说：“若当年受伤致双腿残废是上天给与劫数，那这次机缘便是新的重生，鬼医前辈，陆某愿意尝试，还请您多费心。”

他说话的时候，神态如常，没有一丝胆怯。

这个方法，我其实早就知道。

我以为他会犹豫，会拒绝，没想到他是这样信我，愿意将身家性命交在我手上。

再次打断双腿的那刻，他不吭一声，只有额角细密的汗液昭示着这有多疼。

我亲眼瞧着，仿佛每一下都打在自己身上，痛彻心扉。

涂上黑泥似的药膏之后，陆照尘的双腿被白纱布夹着竹片层层包裹，而他也因过度疼痛昏睡过去。

“丫头，我得去后山采些止疼消炎的药草，你好生照顾着。”鬼医来不及休息，背起药篓就要出门，只是走前悄声跟我说：“等他醒来告诉他，强忍痛感会有内伤，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不用装男子汉，边喊边叫才是人。”

这小老头还是一样的语出惊人，我无奈笑着点头。

坐在床沿，看着陆照尘苍白的脸色，心上仿佛有一处刺痛得厉害，喉头哽咽上升到鼻尖酸涩，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我想，从前世他拾骨的那刻，我的这颗心就属于他了吧，

在鬼谷的半个月里，吃的是粗茶淡饭，喝的是山涧泉水，天热就摘几颗桃子放在溪水里浸凉后直接咬着吃，日子竟比在皇宫在舒服自在。

陆照尘的双腿恢复地很快，按照常理来说伤筋动骨需要一百天修复，但鬼医在其中加了味秘药，又加上在桃源般的环境下生活，好得自然快上很多，不出二十日就能下地走了。

只是我没想到，在鬼谷的最后一日，又碰到了虞晚晚。

“求鬼医帮我取出腹中死胎，此为谢礼。”虞晚晚将那块双鱼玉坠拿出来，语气焦急：“此乃当今长公主的随身之物，价值千金，绝对可以买到灵芝人参那种珍贵药材。”

鬼医正在院中晒药草，瞥都没瞥她一眼，说道：“老夫不收俗物。”

虞晚晚直接跪了下来，嘤嘤哭求：“鬼医先生，小女子也是没办法的，当今长公主仗着权势，抢走了我的爱郎，她还怂恿他下药害死了我腹中的孩子，现下孩子流不出来，时间拖久了我也会死的，求您施以援手，晚晚日后必定还有重谢。”

14

她诋毁我的名声倒是信手拈来，撒谎更是厉害。

之前那次落水后她的孩子掉了，没想到是胎死腹中，这些时日估计是想尽了办法也没弄下来，所以才找到鬼医这里。

听到我的“八卦”，鬼医下意识回头，一连两问：“你说谁？长公主抢走你的爱郎？”

虞晚晚收起泪，不住地点头。

“是长公主苏璃，她心机狡猾，害我爱郎被贬为庶民后，又各种威逼利诱逼迫他离开我，还故意设局戏耍我二人，结果自己欢欢喜喜地准备和肃王大婚，在她眼中，我们平民百姓就是供皇族取乐的蝼蚁。”

她说得义愤填膺，鬼医听得眉头紧锁，最后朝灶房的我招呼：“丫头，既然这位娘子说是你害她的，那老头子就不便插手了，你自个儿来辩一辩吧。”

我起身掸灰，挑眉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虞晚晚，是谁给你的胆子颠倒是非黑白，口出恶言污蔑本公主的？”

虞晚晚没想到我会在这里，立时被吓得面无人色，连嘴唇都在打颤。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若我不在这里，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名声是如何臭的。”我睨着她手中的玉坠，冷笑道：“ 来鬼谷还要用本公主的东西求医，你的脸......被什么狗东西吃了？ ”

虞晚晚双手拽着衣角，一副像被权势压迫的可怜样子。

“你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怎么懂得我们这种贫民百姓要生存有多么不易，你轻轻挥一挥手，就有无数金银珠宝和婢仆成群，而我想吃块肉的念想都是一种奢侈。”

我抬起双手端看，没有精细的养护，这些时日来事事亲力亲为，确实粗糙了不少。

但这种生活很充实，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都感觉没白活。

“你所谓的生存不易，是无法安于现状，所以拼命往上爬吃的苦，并非你本身应该承受的难。”我走到她面前，垂眸俯视，“姻缘庙里你千挑万选看中林缜，买通流氓打晕他扔进寒潭，然后又假装救了他，还利用他对生母身份的自卑，让他对你更加怜惜，从不纯的目的开始就一路错到底，却死不认错。”

虞晚晚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即使到现在她都不会觉得自己用尽手段是错的。

小院外此刻又来了一个人，我扯了扯唇，“你和林缜本就是同类人，自私虚伪，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真心。”

那道人影晃了晃，靠在竹门上发出声音。

院中的三人都看了过去。

虞晚晚看到林缜，脸上是无比慌乱的，她缩着身子，双眼闪烁似乎在想该怎么解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鬼医不认识他，摇头感叹：“今日我这鬼谷还真是热闹，日后还是在出口设下毒瘴，省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进出。丫头，我去做饭，你快些打发走外人，莫要损了我们的清静。”

我点了点头。

直接对林缜说道：“想必你都听到了吧？你嘴里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娇儿，心思可不单纯。”

方才我和虞晚晚说话的时候，林缜就站在篱笆围栏外面，他肯定一字不落都听到了。

林缜面露疲惫，一步一步朝我们走近，原本对虞晚晚满是怜惜的目光全成了怨毒。

“我是那么相信你，甚至为了将你留在身边，舍弃了侯府的富贵和驸马的荣耀，我拼尽全力保护你和腹中的孩子，你自己不小心搞得胎死腹中来找鬼医救命，还偷走了我的双鱼玉坠？虞晚晚，你对得起我吗？”

原本还在发抖的虞晚晚，在听到他不知廉耻的一番话后突然笑了。

蹒跚地爬起来，不屑地指着他：“别装了，明明是你自己抵挡不住诱惑与我苟且在一起，怎么好意思全怪在我头上的？不要忘了，是你先说长公主呆板无趣，不如我天生媚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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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要挑拨，我对你太失望了！”

后面的话被林缜打断，下一刻他直接一脚将虞晚晚踢倒，然后发狠似地在她小腹上连踹了十数下，后者疼得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