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凤夜至今也想不明白，那年凤晟为什么要自己摔进冰湖，然后诬赖给自己。

　　不过都不重要了。

　　离他彻底忘却他们，只剩五日了。

　　中午，族人来唤凤夜到正厅用膳。

　　凤夜过去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陪着凤晟用膳了。

　　母后正细心吹着汤勺给凤晟喂汤，父王也正给凤晟夹着菜。

　　竺音落拿着帕子正准备给凤晟擦嘴，玄麟望着凤晟要他小心烫。

　　看见他来，只有竺音落动作一顿。

　　而凤晟笑吟吟地举起手和他打招呼：“大哥你来啦，快，坐下我们一起吃饭。”

　　凤夜的眼神却落在了凤晟的心口上——

　　那一处，有一块鳞片形的光障护着凤晟的心脉。

　　他永远也不会认错，那是竺音落与自己定情时，她送他的护心鳞！

　　凤夜还记得，当时竺音落的誓言：“凤夜，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我都只爱你一人。”

　　龙族一脉，只要认定伴侣，便会将自己的护心鳞赠予对方。

　　而凤夜的那一枚，在他生下玄麟之后，就暂时给了玄麟，护佑他在长出自己的护心鳞之前平安无事。

　　现在，这枚护心鳞却在凤晟身上。

　　是竺音落的意思，还是玄麟的意思，亦或者……是他们俩共同的决定？

　　竺音落注意到凤夜的目光，张了张嘴想解释：“阿夜……”

　　凤夜却从容地走近坐下，喊了一声：“父王，母后。”

　　便拿起汤碗喝了一口汤，丝毫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见凤夜没理自己，凤晟面色有些苍白，可怜兮兮地开口：“大哥，对不起，都怪我让你的生辰被毁了……咳咳咳！”

　　话没说完，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咳嗽，凤王凰后赶忙关切地上前为他抚胸捶背。

　　看着这番场面，竺音落心中兀地一刺。

　　她犹豫了一瞬，伸出手想要牵住凤夜的手。

　　凤夜却是轻轻避过了女人的手掌，在她的怔然中说了一句。

　　“没事，我不在意。”

　　不光是为了回应凤晟，也是说给竺音落听。

　　凤王凰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把大儿子晾在一边了。

　　但他们从来不会觉得对他亏欠，凰后淡淡道：“不过是生辰，等五日后凤晟与音落的大婚过了，再补办一个就是。”

　　凤夜顿了一下，五日后？

　　好事还真是都赶在一起了，五日后，凤晟与竺音落大婚。

　　而他将忘却一切，断情绝爱，永驻绝境山。

　　凤王也点头：“你弟弟的身体重要，凤夜，你是大哥，要体谅。”

　　又是这句话，你是大哥，你亏欠凤晟，你要弥补他，你要体谅他。

　　从小到大，凤夜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玄麟又道：“等凤晟叔叔与娘的大婚一过，是不是就可以让爹给凤晟叔叔换命了？”

　　闻言，凤夜动作一顿。

　　抬起头，几人都望向了他，在等他的回答。

　　嘴里的饭菜倏地变得索然无味，甚至堵在喉咙难以下咽。

　　凤夜攥紧手心，用力咽下这抹苦涩：“凤凰一族的确可以浴火重生……可若是我灵力不足，没能重生呢？”

　　话音未落，几人便争先恐后开了口。

　　父王道：“你身为玄凤神君，如何会灵力不足？”

　　母后道：“我们会在你身边为你护法的，你不会有事的。”

　　玄麟道：“爹，你莫要以这样的借口不救凤晟叔叔。”

　　凤夜转头看向了竺音落，竺音落在沉默一瞬后，叹了口气：“阿夜，我已给你准备好许多珍稀的药草，待你涅槃重生，一定助你飞升。”

　　凤夜笑了，笑着笑着，就红了眼。

　　“好，我愿意为凤晟换命。”

　　他是愿意换命，但五日后他前往绝境山后便再也不能离开那里。

　　能不能找到他，就是他们的事了。

第5章

　　得到凤夜愿意的回答，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下意识想对他好点，可平日里他们只对凤晟好，很久没对凤夜好过了，此刻他们对凤夜的关心怎么看都极其别扭。

　　母后给他夹菜，干笑了两声：“阿夜，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

　　父皇被母后用手肘碰了下，才拿起碗给他盛汤：“是啊，多吃点，父王记得你喜欢喝这道汤对吧？来，趁热喝。”

　　自从凤晟诬陷他把自己一掌打入冰湖里后，凤夜就再也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关爱。

　　他没有揭穿，只是这满桌子都没有一道他爱吃的菜。

　　只有接过那碗汤，一口口喝了起来。

　　汤已经不热了，就像他的心，也早已冷到不会再被温暖了。

　　这时，凤晟泪眼婆娑地开了口，满是感动：“大哥，真的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这份恩情……”

　　竺音落手中一直捏着的帕子终于有了用处。

　　她擦去凤晟的眼泪，温声道：“说什么报答，这是阿夜亏欠你的，待换了命……”

　　凤夜没让她说完，把碗往桌子上一搁，站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就转身离开。

　　没走出两步，他又听见玄麟用龙语说：【娘，爹这样好无礼，好没规矩。】

　　这次，竺音落语气严肃：【他是你爹，你怎么说话的？】

　　让凤夜没有料到的是，下一瞬，凤晟温温柔柔地也用龙语开了口：【麟儿，你爹只是性子洒脱了些，不要这样说他。】

　　凤晟是什么时候懂得龙语的呢？

　　凤夜扯了扯嘴角，说不清心里是苦涩多些，还是讥讽多一些。

　　回到房里没多久，竺音落也走了进来。

　　见他神色不虞，她上前来揽住他，语气温柔：“阿夜，我知道让你为凤晟换命委屈了你，凤晟体弱，父皇母后多疼爱他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但你还有我和麟儿。”

　　“你要牢牢记得，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你身边。”

　　凤夜眸色平静地看着她。

　　换命，用他的命换凤晟活，而他要在烈火焚烧中痛苦重生。

　　竟然只是“委屈？”

　　他推开竺音落：“若有一个机会，让你能为凤晟换命，你肯不肯？”

　　竺音落没有丝毫犹豫：“我当然肯！”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话音落下，屋内倏然一片寂静。

　　竺音落盯着凤夜毫无波澜的眼眸看了须臾，才猛地反应过来：“阿夜，我愿意给凤晟换命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

　　“若是能替你遭这一次罪，我当然心甘情愿！”

　　凤夜淡淡反问：“如此心疼我，为何不能是不让我遭罪？”

　　竺音落怔了一下：“这不是你欠凤晟的吗……”

　　凤夜久久没有说话。

　　沉默许久，他点了下头：“是，是我欠他的。”

　　当年父母见到奄奄一息的凤晟，只是见他指向自己，就坚信是自己将他打落冰湖。

　　后来他们一再将这件事拿出来讲，竺音落竟也深信不疑。

　　凤夜深吸了口气，起身往外走。

　　竺音落愣了愣后追上他：“阿夜，你去哪儿？”

　　“想去人间看看。”凤夜脚步不停。

　　毕竟五日后，他就再也不能离开绝境山了。

　　竺音落拉住他的手：“我同你一起去。”

　　凤夜顿了顿，三百年前与竺音落成亲后，他们曾一同下凡扮作凡人，在人界作为夫妻生活了几十年。

　　也好，故地重游，就让她陪着他一起将那些回忆忘却罢。

　　可要离开凤族领地结界的时候，凤晟却叫住了两人：“大哥，音落姐姐，你们要去哪儿？”

　　凤晟一直叫竺音落“音落姐姐”，凤夜刚开始纠正过他几次，后来父王母后不悦道：“他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难不成他还会抢你的妻子吗？”

　　如今，凤晟真的要抢他的妻子，却没有人一个斥责凤晟，也没有一个人觉得凤晟错了。

　　竺音落回答：“去凡间。”

　　凤晟立刻上前：“音落姐姐，我也要去，我日日待在宫里闷死了，我还没去过凡间呢，你带我去好不好？”

　　竺音落很为难：“你身体不好……”

　　凤晟顿时红了眼，眼看着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