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好好休养，需要什么和管家福伯说便好。”

　　说完便要准备出门。

　　托娅见状一慌，抓住裴钰瑾的手，登时红了眼眶。

　　“将军，您是因为我今日唤您回来打扰到您和夫人，怪罪我才如此疏离的吗？”1

　　“可是我害怕啊，我只想见到您，我没有别的心思。”

　　说着一滴泪滚落。

　　落在了裴钰瑾的手背，若是以前，或许裴钰瑾会怜惜的将人拢在怀中轻声哄着。

　　但现在他一颗心都记挂在沈夏离的身上，自然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他抬起粗粝的大手，随意将托娅的泪擦去，耐着性子道。

　　“别想那么多，我有事儿，你知道我的，不喜欢太缠人，太闹人的雀儿。”

　　说完往外头走去。

　　托娅闻言白了脸。

　　她费劲心思，为了裴钰瑾在这京城待了两年，到最后却只得了个雀儿的名头。

　　可怜、可悲、可叹。

　　裴钰瑾从托娅的院子出去，想去找沈夏离却没有找到人。

　　街上人来人往，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裴钰瑾的心却莫名发沉。

　　“去府中调人寻夫人！”

　　裴钰瑾派了人在城中四处去寻沈夏离，自己回了府。

　　他记得，临走时自己和沈夏离说过让她早些回家，自己在家中等她的。

　　他怕沈夏离回来见不到自己。

　　天色渐暗，外头也越来越安静，派出去找沈夏离的下人还没有找到人，裴钰瑾心中的不安更甚。

　　他怀着心中慌乱的感觉去了沈夏离的院子。

　　院子的下人都被沈夏离散了。

　　没了下人伺候走动此刻整个院子异常的寂静。

　　地上新雪覆盖了两人离开时的那串脚印。

　　天地之间一片寂白，仿似抹去了沈夏离存在的最后一丝印记。

　　两人离开时熄了炭火，此刻房间内一片冰冷，甚至比屋外风雪地里更加冷。

　　裴钰瑾这时才细细打量起这件房屋。

　　他能记起来两人新婚夜时沈夏离娇俏地坐着床边的模样。

　　博古架上放着的两人亲手做到陶瓷泥偶也不见了。

　　就连新婚请画师为他们画的画像都不见了。

　　可怕的是裴钰瑾完全想不起来这些东西是在什么时候不见的。

第10章

　　裴钰瑾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等待。

　　他心中已经冒出了一股隐秘的慌乱，他知道若是不抓住恐怕就什么都没了。

　　突然，脑子灵光乍现。

　　普光庵！

　　沈夏离说不定是回了普光庵。

　　裴钰瑾忙动身命人备马，准备前往普光庵。

　　他身后只余下来去两串他一人的脚印。

　　夜晚的风雪渐大，裴钰瑾的副将得知他要独自出城上前劝道。

　　“将军，冬日的山路并不好走，不然您明日再去接将军夫人回府吧，她总归也走不到哪里去。”

　　裴钰瑾却摇摇头：“这次不一样，我见不着夏离心慌。”

　　“明日的早朝你替我告假，就说我病了，我今日一定要去找夏离。”

　　说完便翻身上马，往普光庵的方向奔去。

　　副将望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当初跟兄弟还嘴硬什么，也不知道是谁离不开谁。”

　　上山的路被大雪覆盖，裴钰瑾走的很小心tຊ。

　　风裹着细雪划过他的脸颊，刀割般的疼。7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裴钰瑾只能听到马蹄艰难上山的声音，和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咚咚咚——”

　　裴钰瑾敲响了普光庵的大门。

　　片刻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等一下！”

　　随后一个年岁不大僧尼打开寺门，见到裴钰瑾还愣了一下。

　　“您有什么事儿吗？烧香拜佛还请明日再来。”

　　裴钰瑾忙摇头：“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沈夏离在这儿吗？我来接她回家。”

　　小僧尼有些惊讶的说：“你是来找夏离师姐的吗？可是她下午便离开了。”

　　裴钰瑾愣住，显然是不信。

　　“她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不愿意见我吗？”

　　小僧尼皱眉开口：“出家人不打诳语，夏离师姐下午便辞行了我等，说要西行游历，师姐确实不在寺中。”

　　霎时间，天地仿佛失去了所有声音。

　　裴钰瑾只能听到风在耳边呼啸，冰碴裹着刀子一般划过他的心。

　　他再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满是不敢置信。

　　“她有留下什么话吗？”

　　小僧尼听过夏离师姐曾经还俗，嫁了个将军的事。

　　如今看裴钰瑾这个时间来寻她心中明白，这或许就是夏离师姐嫁的将军。

　　原本小僧尼打算打发人走了得了，但瞧见他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和满满的担心最终还是如实道。

　　“夏离师姐只给师父留了信，其他我不知，你回吧。”

　　随即当着裴钰瑾的面将门关上，上了锁。

　　裴钰瑾站在普光庵的门口像个雕塑一般站了许久，风雪落在他的身上。

　　良久，裴钰瑾的睫毛轻颤，他抬步绕着普光庵走了半圈。

　　走到曾经他翻过无数次的墙下，手撑着墙沿轻松翻过。

　　他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沈夏离会离开，他要亲眼看看。

　　裴钰瑾轻车熟路摸到沈夏离的院子门口。

　　房间一片寂静，借着月光和雪的反射，裴钰瑾轻手轻脚地推开沈夏离的房门。

　　房间内是他熟悉的沈夏离的那股清幽的淡香，却只有一室清冷。

　　裴钰瑾打开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四下寻找。

第11章

　　房间内除了佛经之外，再无他物。

　　忽然裴钰瑾的视线落在了书桌的一个信封上。

　　他没有心思去管拆别人的信会不会不礼貌。

　　信不长，只有短短两句话。

　　‘师父，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弟子夏离尘缘已了，今向您辞行，西行游历，以赎我曾经贪恋红尘之罪。’

　　裴钰瑾捏着手里薄薄一张信纸。

　　上面的字迹是他无比熟悉的，每一个字拆开来看他都认识。

　　但合起来看，他的脑子却仿佛锈钝了似的看不懂意思。

　　一张纸被裴钰瑾翻来覆去的看，短短两行字像是要看出什么花来一般。

　　最后他才认命似的将信纸放回信封。

　　沈夏离走了。

　　从得到，到明白这个事情裴钰瑾用了一整夜。

　　但知道是一会回事儿，接受又是另一回事。3

　　天色微茫，裴钰瑾牵着马，一步一步走在下山的路上。

　　风雪再冷都不急他这颗没有了归处的心冷。

　　回府后裴钰瑾动用了府中所有的人去寻沈夏离，甚至飞书给了周围几座城的郡守，只要有沈夏离的下落便迅速告知他。

　　一连数天都没有沈夏离的消息传回来。

　　裴钰瑾在等待的日子里日渐暴躁，曾经凶戾的恶鬼仿佛又回来了。

　　将军府的人和裴钰瑾的部下，这几日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到了这个活阎王的霉头。

　　也是这时众人才发现，将军夫人的离开，让裴钰瑾又回到了曾经战场上似青面獠牙的阎罗恶鬼。

　　“将……将军，夫人院里的老嬷嬷给请回来了，就在院外候着。”

　　士兵战战兢兢地传信，看着裴钰瑾阴沉的脸腿都打着哆嗦。

　　“传进来。”

　　裴钰瑾的声音没有情绪波澜，却莫名透着威压。

　　不肖片刻，老嬷嬷便被请进来。

　　裴钰瑾看到嬷嬷稍微缓和了些脸色，沉声问：“夫人可有告诉你她去了哪里？”

　　老嬷嬷见到裴钰瑾时也被吓了一跳。

　　他的周身都仿佛萦绕着死气，眉眼间皆是暴虐之色，和还没遇见沈夏离之前人人畏惧的状态一样。

　　老嬷嬷摇头答道：“回将军，不曾。”

　　“夫人只将卖身契还给了老奴，许是怕将来她走了，这将军府换了女主人，老奴跟了她七年会无处可去，所以便给了银子让老奴回家养老。”

　　裴钰瑾闻言皱眉，沉着脸问：“换女主人？谁传的这话？！我这辈子只会有夏离一个妻子！”

　　老嬷嬷不敢直视裴钰瑾，只低着头道：“外头都这么传，您将百戏团那舞姬接回府，不日便会腻了夫人，您没听过这些传言吗？”

　　裴钰瑾被质问的一愣，随即道：“夫人也是这么以为的？”

　　老嬷嬷摇摇头：“夫人从不说这些，她不问、不说，却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夫人的心是死了的。”

　　裴钰瑾指尖轻颤，喉咙发紧，却没能说出话来。

　　老嬷嬷见他没说什么，胆子也大了起来。

　　“夫人进府我便侍候在身旁，从前夫人性子活泼许多。”

第12章

　　“同将军也几乎无话不说，是整个京城的夫人中人人都艳羡的，可直到两年前，百戏团进京。”

　　“将军回府的日子愈来愈晚，常常彻夜不归，夫人起初一夜一夜的守着烛火等，后来便不再等。”

　　“最近这些日子，将军您为那舞姬杀夫人的狗，去接夫人却带着那舞姬离开，任由夫人在街上被推搡踩踏出一身的伤。”

　　“您将舞姬接回府，您不信她，罚她跪佛堂，砍掉为她亲手所种的树，是您逼着夫人离开的。”

　　嬷嬷的话像敲在裴钰瑾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