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瘦了许多，比起之前本就消瘦的身影，如今更是风一吹便会倒的单薄病态，虽不至于风烛残年之态，但却能察觉到油尽灯枯，感受到她身上正在急速地流逝着一种称之为生命的东西。

光是看着她的背影，就能感受到一股无声的苍凉感，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感觉，那背影看久了会让人心疼。

萧昱辰的心在无声地滴着血，却硬是强行将心头痛意压下去。

萧不离松开他的手，往凉亭跑去，来到赵云笙身边。

“不离，是你来了吗？”赵云笙僵硬地抬起手在空气里挥动着，试图去触碰萧不离的身体。

萧不离举着手去抓她挥动的手，看着她时嘴角带着笑意。

萧昱辰不太懂，往日在萧家，萧不离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赵云笙，为何今日对她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判若两人。

赵云笙摸着萧不离的小手蹲下来，又凭着感觉去顺了顺他的脑袋：“不离，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口叫我一声娘啊？”

萧不离生下来就高烧了几天，后来眼神看人总是带着戾气，至今也没开过口说话，人们总是在背后议论他是个哑巴。

可赵云笙却一直没把他当成哑巴，只是认为他不喜欢说话罢了。

萧昱辰看着萧不离对着赵云笙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眼底流出落寞的失望。

赵云笙看不见，笑着说：“不离，你若是一直不肯开口说话，就会一直都没人去试着理解你的心意，久而久之你就会丧失了生命的意义，娘不希望你步娘的后尘，无人理解。”

怎知，萧不离小手一甩，掉头就跑了。

赵云笙缓缓地站了起来，微微叹息：“翠竹，你在吗？”

萧昱辰环视四周都没有个人影，便抬脚朝她走去，赵云笙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丫鬟翠竹，手顺着声响的方向抬起：“我乏了，你扶我回房吧。”

他犹豫片刻，却还是往前走去，将手伸到她的手边。

赵云笙反手便握住他的手，手指纤弱至极宛若冰霜，与他温热的手掌截然反差。

她的手在他手里辗转摩擦几下，笑道：“徐成，是你吧，怎么来了也不出声，害我以为是翠竹来着。”

萧昱辰喉咙里像是被卡了一根鱼刺，难受得说不出话，成亲五年，他从未牵过她的手，至今她也只能认出男人的手跟女人的手不一样，潜意识地把他当成了是徐成。

他牵着她，一步步走在满是花瓣的小道上，往屋子走去。

过份的沉默，让赵云笙感到不太适应。

以往徐成总是想法子逗她开心，今日却不说话了，赵云笙觉得大约跟她日子不多了有关系。

这男人看似性格火爆，实则内心比谁都软，况且这么多年徐成对她怎样，她也不是看不见，只是有些时候情感这东西，向来都是会落下不公与遗憾的。

第39章给你讲个故事

赵云笙主动打破沉静，淡然道：“徐成，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难道就真的没有要打算成亲的想法？至少在我死之前，去说个亲事，也好让我日后在九泉之下心安啊！”

手忽然被用力攥住，赵云笙倒也不恼，继续笑着说：“你说人活在这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从我生下来，便知道所谓的公主都是用来交换国家和平的牺牲品，所以我在众多的公主中最努力起讨好父皇，只为了成为父皇的掌上明珠，便可免去外嫁和亲的命运，然后我便可以自己去寻找心爱的人做我的驸马。”

“呵，可没想到啊，我千算万算，却算不出来所谓的爱情，给自己带来的只是灭亡的道路。”

璃声音有些咽哽，如今的她，真的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了：“徐成，我没有时间了，或萧当人走到了尽头的时候，脑子才是最清醒的，但有些话我只能对你说，我后悔了……”

萧昱辰眼眶有些发红，不说话，也不敢说话，唯有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我后悔没有听从母妃的话，为了所谓的爱情飞蛾扑火，倾尽一切的力量去爱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成为母妃口中的那个傻女人，但此时此刻，我赵云笙……真的后悔了。”

他牵着她进了屋，屋内的东西都是圆形的，简洁的，仿佛是为了迎合她的眼睛而特意做的布置。

耳边传来她用力的喘息声，萧昱辰慌忙扶着她靠榻坐下，便见她手攥着绢子用力咳嗽，一抹殷红落在手绢上，刺痛他的眼。

赵云笙整个心肺都在发疼，紧紧揪在一起的发疼，说话都显得有些艰难，无力道：“徐成，能不能再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等不到回复，赵云笙以为徐成在生气，挑明了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件事，并且只有这一件事。”

还是没有声音，赵云笙重重叹了口气：“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其实，是她自己的故事。

“从前有个调皮捣蛋的小女孩，她为了出去玩想法子逃出宫，然后又为了躲避抓她的宫人躲在河边一颗树后面，结果不小心掉河里差点淹死，然后是一个小男孩救了她，事后男孩没有问她名字但却留下了名字，他说他叫“萧昱辰”小女孩记住了。”

萧昱辰震惊倏地抬头，经她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当年他还小，也确实救过一个女孩，彼时，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小女孩忘不了这个救命恩人，却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这个男孩成了她心中的秘密，她常常幻想着，以后长大了，就嫁给这样的男人，日子一晃便到了成人，为了打消父皇安排的亲事，她没少干混账事，虽然也会挨骂，但至少她婚姻还在自己手里。”

“有一日，宫中大摆宴席，据说很多高官的亲属跟民间的富商也会前来赴宴，明摆着是盛大宴席，实则不过是她父皇替其择偶的特意给弄的一场狂欢，而且早有耳闻的是父皇看上了尚书的儿子。”

第40章安排后事

“她为了去作弄尚书家的儿子，搅黄这门亲事便穿了宫女阿玲的衣服出去，但又害怕被宫人们认出就带了面纱，愣是把尚书儿子给弄得惨兮兮的哭着跑出宫门。”

“事后怕东窗事发，她躲在了钟楼上，想着等宴会结束了才回去，可她没想到会在那样的场景，再次遇到那个叫萧昱辰的男孩，只一眼，她就认出来了。”

“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像他这样子，可以令她毫无缘由地感到脸红心跳，明明是长公主，可面对他的时候，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好，眼睛像是被他吸引住了，怎么都无法挪开。”

“那夜，他正好醉了，女孩觉得这是老天也给她的一个机会，她要好好把握，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就是认定了这是自己想要的男人，所以把自己彻底交给了他。他将染血的手绢交到女孩手里，告诉女孩这是信物，他日便前来提亲。可是，女孩等来的，却是他前来给别的女人提亲。”

说到这，赵云笙已经要大口喘气，萧昱辰却彻底瘫痪了，无力地在女人的面前跪了下去。

萧昱辰满面泪痕，看着眼前已经被残酷摧残得毫无人样的女人，心底那抹痛意逐渐扩大，一点点将他最后的坚定与理智彻底摧毁抽离。

人最害怕的便是，发现自己多年的坚持竟是个错误，多年的坚持一下子被彻底瓦解粉碎殆尽。

萧昱辰忽然明白为何徐成要让他来这了，就是要他亲手去将这尘封多年的真相给彻底掀开，让他痛不欲生。

然她说的这些，都是徐成不知道的，赵云笙突然庆幸自己失去了双眼，至少这一刻除了难受，不会流泪：“现在，你愿意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了吗？”

萧昱辰不敢出声，但还是发出了一丝丝抽泣的鼻音，用手去拉她的手，紧紧地攥着。

赵云笙却当他默认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笑道：“这些年来，我一直让你隐瞒我的病情，不让你告诉父皇，这次亦是如此。父皇有令，我活他便活，我死他便死，不离是我抢回来的一条命，便让他一直留在山庄吧，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他的东西。”

“待我死后，只需将我葬在后山即可，不可告诉任何人，不得走漏半点风声，以后这座山庄萧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