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却分不清。”

　　她听到自己仅有表面温和的声音，眼中染着社交属性拉满的笑意，在方才一番恍若交心的谈话之后，它突然显得疏离异常：“我猛然得知自己曾生受苏家如此大恩，苏氏还是未来想争取的大客，你甚至不必明说想要追求我，只要给我一点暗示，我就很难拒绝了。”

　　苏承骏果然面色一变，方才吃得红润润的嘴唇抿成一条平而直的线。他英挺的眉目微蹙，隐隐透出不解、困扰和一丝戾气。

　　应该就只到这里了。

　　梁爽心想。

　　苏承骏表现得性情随和好拿捏，不过是他乐意，他并非一个没有脾气的人，相反，他应当骄傲极了，话都说到这里，往后恐怕他连半分暧昧的痕迹都不会再表露出来。

　　“回去要我送你么？”她问。

　　苏承骏抿嘴摇头。

　　她伸手，在半空顿住，收回，下意识的反应竟像是想去碰一碰他的脸。

　　“那我先回去了，拜拜。”

　　这样就挺好，梁爽想。

　　她没有办法给人什么承诺，就不该觉得有遗憾。

【if线-sparkle】44-明明只是拒绝了跟他往后的可能性，为什么却像失恋一般？

　　香薰灯暖融融的光亮之下，清浅香味渐次逸散开来。

　　梁爽躺在她平时最喜欢的云朵摇椅上，没有感觉到放松，只觉得心里一阵没由来的空。

　　真奇怪，明明只是拒绝了跟他往后的可能性，为什么却像失恋一般？

　　苏承骏送的面包吃完了。

　　那一捧巨大的玫瑰还开着。鲜妍。浓烈。存在感极强。

　　她百无聊赖翻开手机，QQ联系人列表里有个很久未登录的小号。

　　她知道那是谁。

　　高中娱乐活动寥寥，如果月考排名靠前，老师会奖励他们去机房上会儿网。梁爽的兴趣朴素得令人发指，打从初中起，她就唯爱扫雷，以及在扫雷网上刷刷排名。

　　学校有微机课准许自由上网时，梁爽就会点开一盘高级模式，对着一溜灰色小方块，露出踌躇满志的神情。

　　苏承骏跟她会别着劲儿比较，如果不巧赶上苏承骏的用时比她少，而梁爽恰好又没时间再给刷回来，能把她憋得郁闷好几天。

　　高中时她在扫雷论坛上遇到一个很聊得来的朋友，两人从论坛互动转为QQ好友，只不过语言习惯骗不了人，她心中浮现那个猜测之后，有时更想与对方多说几句，有时只想问清楚他是不是苏承骏，然后再次与对方断掉联系。后来忙到没日没夜，就更少说话了。

　　但很偶尔的，她还会点开联系人列表，看着对方灰掉的头像发会儿呆。

　　梁爽又打开一盘高级扫雷，这一次不像从前，她没有从这种游戏中获得平静，反而只扫了不到三分之一就满盘皆输。

　　梁爽走进卧室，瘫倒在自己的大床上，觉得到处都很空。

　　她甚至生起气来，为什么要再出现呢，我早就接受我再不会见到你了。

　　蓑衣第二天喜气洋洋出现在办公室时，被梁爽的精神状态吓了一大跳。

　　“你是不是又偷偷加班了！？”

　　梁爽：“……”

　　梁爽：“是不是也不用偷偷，我加班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

　　蓑衣把她提溜进办公室，说可以松泛几天，让大家不用总是绷着那根弦。有较大概率他们的努力不会被浪费，苏氏这次新品发布本来就打算在更延后的时间做。等把江波涛撸下去，一切会回归正轨。

　　至于提前跟越达签署了合同的下游供应商，苏庆山大概率会选择兜底，不会让已经做了事的人吃亏。毕竟其中不都是跟越达有利益勾兑的，也应有相当一部分是冲着苏氏的名声去谋求合作的。

　　“你那什么表情？你有什么感想就说。”

　　“没有什么感想。我只是在思考，如果我有一天像苏庆山那么有钱，会不会跟他一样得饶人处且饶人。”

　　蓑衣一哂：“人要是每天能在两百平米的大床上醒来，心胸可能也会跟着开阔不少吧。”

　　梁爽吐槽：“人要是每天能在两百平米的大床上醒来，第一件事得憋着尿骑车去找厕所。”

　　蓑衣哈哈哈。

　　他转而正色：“不过摘掉江波涛这人，肯定是个大动静。牵涉的事情太多，利益相关方也太多。尤其是他们接触过的下游供应商，谁也不知道这中间他们是怎么对人说、又是怎么做的。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也代表苏氏对外合作。白经理那边的意思是，让我们在准备后续发布会方案的同时，也注意一下舆情。怕跟江波涛他们接触过的下游供应商，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尤其这个发布会其实没对外官宣，但小道消息肯定是有传出去的，如果因为取消被竞品带个什么节奏的，也得注意。”

　　“懂。”

　　“哦也不用太着急，不过是打了个招呼，等再过几天，他们给个定论再说吧。哦呵呵呵，哪有名份不给就白干活儿的道理呢。”

　　“行。”

　　梁爽说“行”的意思是她听到了蓑衣的话，不是真打算过几天再动手。

　　活儿都到手边了，不做是不可能的。但她可以过几天再交给蓑衣。这样她不焦虑，蓑衣也不用焦虑。

　　郁竹老师在现有的爬虫软件基础上给梁爽送了一个优化版本，用来搜集和分析企业舆情信息十分好用。梁爽给它挂上，先去忙会儿别的。

　　类似员工吐槽、消费维权这样的负面信息，企业做大之后难免日常出现，大部分是有待沟通就能解决的小事，没有引起梁爽特别注意。

　　但一个县域贴吧内的求助帖吸引了她的目光，说的是苏庆山夫妇要逼死普通百姓。

　　点进去一看，求助人叫张强，说因为账号被盗取发布了对苏氏不好的评论，就被列为被告。在苏氏强大的法务团队运作下，法院被买通，要求他给出天价赔偿，那么有钱的人还想逼死他这样的普通百姓，钱权相护，他求告无门就只能去死了。

　　不过因为这个贴吧流量实在太小，这种言辞激烈的消息发出来两个小时，也没几条评论。回复都挺无效的，仿佛在看热闹——

　　“上个身份证，看看实力。”

　　“6”

　　“你不说自己发了什么，兄弟们很难评啊。”

　　“都要死了，别自己死，能带走几个是几个。让官老爷们看看厉害。”

　　……

　　梁爽微微眯眼，这个有问题的地方是……

　　这个县在S省。

　　而发帖人IP在B市。

　　梁爽没来得及多想，熟练地打开取证app并且录屏，先留了个档。

　　这条帖子看起来已经处在发酵暂停的阶段，不会引起更大风浪了。梁爽也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但心里tຊ有种挥之不去的在意。

　　其他对苏氏有负面情绪的新闻下，有一条跳出了程囿群的照片。

　　是有人根据她出行时的照片，扒出她一条手链价值百万。

　　这条传播度就高很多——

　　“吾等屁民觉得贵，可能人家没有更便宜的首饰了。”

　　“买过苏氏的东西，这条手链里就有你的一部分打工窝囊费哈。”

　　“要戴在家戴，别拿出来让我看见，看一次骂一次。本来上班就烦。”

　　“当女的真好，嫁入豪门一辈子不用奋斗了，我也想当女的。”

　　……

　　梁爽刷了一会儿，这个严格来说，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处理的舆情，只能说是人之常情，只要不跟其他负面被引导结合，就不是问题。

　　人民群众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