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低了声音，“你若不放心，便到外面去接应霍捕快。”

　　提到霍旸，阿玉的焦急才稍稍缓解。

　　祝馨如是言语，既是安慰阿玉，亦是安慰自己，说胸有成竹、一点不怕是假，此番只有三人协力，方有胜算。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祝馨与阿玉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来到西院。院中打扫的丫鬟看到祝馨过来，连忙快步跑过去告知大丫鬟珍珠，珍珠听了，唤上同伴玳瑁一道前去迎接。

　　“大小姐来了，主母方才还念着大小姐呢。”

　　两个大丫鬟笑意盈盈地迎上来，一左一右来到祝馨身边引路。

　　往日喜气的笑脸，眼下落在祝馨眼中却有另一种滋味，仿佛狂风骤雨前的炫目日光。她错开琥珀自然而然伸来欲搀扶的手，佯装没看到琥珀一闪而过的尴尬之色，开口道：“两位姐姐今日怎的一道出来接我？”

　　珍珠道：“今日家宴，主母天不亮便起来张罗，十分上心，特意叫我们等着大小姐呢。”

　　“她们都到了吗？”

　　“主母、亲家老夫人、表公子都到了，就等着大小姐呢。”

　　“那倒显得我端着架子了。”

　　“大小姐这是哪里话，”珍珠笑意不减，“大小姐是家主的掌上明珠，阖府上下，谁人敢对大小姐不敬呐。”

　　只两句话，便向祝馨表明自己的立场——听祝宛田的话，眼里还有祝馨这个大小姐。

　　珍珠是李缘娘身边最为得力的丫鬟，虽服侍李缘娘多年，却未曾沾染李缘娘的苛刻，精明之余不失温良，是以众人皆愿同她亲近。

　　说话间，三人走到屋前，珍珠转过身道：“阿玉姐不妨去歇一歇，里面有我们看着呢。”

　　阿玉自不愿离去，看着祝馨一人置身于险地，但她如何敢忤逆当家主母？两难之际，只得站在原地，迟迟挪不开双脚，眼睛不由看向祝馨，等她的示意。

　　祝馨道：“玉姐，这些天你也忙了许多，歇息一会也好。你且到外面坐一坐，这里有人伺候呢。”

　　祝馨说话时，一直看着阿玉，头却往门外微微扭动，阿玉由此明白祝馨意在让她到外面去接应，于是应了一声，又如往常般嘱咐莫要顶撞主母，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掀起竹帘，迈过门槛，穿过一道廊，祝馨嗅到空中弥漫的淡淡佳肴香气。终于到了家宴处，祝馨甫一进屋，便看到李家三人与一桌子鲜馔佳肴。

　　四方桌上坐着三个人：李缘娘坐北面主位，文妪坐在李缘娘对面，李祖耀坐在西边，留下东边一个空位，自然便是给她的。

　　“馨娘来啦，快坐，就等你啦。”李缘娘向东边的空座位扬了扬下巴。

　　祝馨走过去，一坐下便听到文妪干巴巴的恭维：“大小姐来啦。大小姐今日可真是容光焕发，让人移不开眼睛啊。”

　　祝馨的嘴角微微扬起，近乎一条直线，很快地看了一眼文妪，对她流于表面的客套恭维敷衍应对后不发一语坐着。

　　文妪见祝馨无有反应，尴尬地笑了两声，缩回座位上。

　　李缘娘见状开口打tຊ圆场：“好啦。今日是家宴，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不必太过拘谨。”举起酒杯，“大家喝三杯，便动筷罢。”

　　珍珠、琥珀闻声而动，为四人斟上酒水。

　　祝馨盯着逐渐斟满的酒杯，目光往旁一移，看到珍珠拿着另一壶酒斟倒。

　　这个四方桌不过四尺见方，一壶酒足够四人饮用，可眼下有两壶，而且给自己与李祖耀的是同一壶，想起阿玉所言李家众人的阴谋，当下便认定琥珀斟倒的酒中有问题。

　　她拿起杯子嗅了嗅，从中嗅到黄芪的气味，不由蹙眉：“这酒……闻着怎么有些奇怪……”

　　自言自语的一句话，直叫李家三人为之一顿，看着祝馨打量一会酒杯抬眼问：“这是什么酒？”

　　李缘娘不由看了文妪一眼：当初说好自己只将祝馨叫来，剩下的都由文妪准备，这酒自然也是文妪准备。如今祝馨问起来，便看文妪如何应答了。

　　“噢，这是……金谷坊出的新酒……用很多珍贵药材泡的……大小姐尝一些，对身体好……”文妪支支吾吾、一句三顿地编话圆过去。

　　祝馨狐疑地看了文妪一眼，显然不信她的言语，又试着嗅了一下酒杯，同之前一样皱眉侧首，颇为不喜，看着李缘娘道：“这酒的气味太怪，我闻不惯，喝不下——我同缘姨喝一样的罢。”

　　说着，便唤琥珀另拿杯子重新斟酒。

　　见琥珀面有难色，迟迟不动，祝馨猜到她无有李缘娘吩咐不敢擅自行动，于是没好气道：“既如此，我便不饮酒，改饮茶。”

　　言罢也不使唤李缘娘的丫鬟，自行起身取来茶壶杯盏，重新入席后自斟一杯：“我以茶代酒，敬诸位三杯。”

　　言罢饮了三杯茶水，然后拿起筷子来：“大家怎的还不动筷啊？”

　　李家三人计划落空，却是有苦说不出，只得顺着祝馨的举止，各自饮了三杯酒，慢慢拿起筷子。

　　家宴开席，祝馨吃得欢喜，李缘娘随意夹两筷子，文妪与李祖耀却是难以动筷。

　　这酒水是文妪备的，内里的药也是她加的——只要祝馨饮下，将她引到李祖耀身边，二人共处一室，待药效发作，生米做成熟饭便大功告成。

　　可眼下祝馨搞这么一出，只有李祖耀饮下酒，到时药效发作，只有一人，可如何能成？

　　文妪怀着心事，两根筷子拿在手中似有千钧，一点拨弄不动。

　　眼见祝馨的骨碟上渐渐堆满鱼刺肉骨，李祖耀绯脸薄汗，文妪心焦不已，不由看向对面的李缘娘想讨个主意。看到李缘娘神色平静，仿佛无事发生，不禁暗骂李缘娘不孝、白眼狼，连亲外甥的终身大事都这般不上心，心中登时改了主意：日后祝馨嫁过来，陪嫁一分一厘都不会给李缘娘！

　　想是这样想，眼下要紧的还是赶紧哄骗祝馨饮下药酒。

　　于是文妪笑道：“大小姐别光吃菜，也饮些东西才好。不妨尝尝金谷坊的新酒。”

　　祝馨看了一眼手边未饮的酒水，摇摇头：“这酒气味怪，我不要。”转头看了琥珀一眼，“给我盛碗汤。”

　　文妪本就勉强的笑脸更加僵硬，直接冻在脸上，整个屋内亦弥漫着一股凝重。

　　整个屋内陷入僵局时，忽从门外进来一个丫鬟，靠边走到珍珠身边耳语几句。珍珠贴在李缘娘耳边传话。

　　李缘娘听罢，放下筷子：“有客人来，我到前面去接待。你们自便。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

　　言罢起身离开，迈过门槛的一瞬，不由出了一口气：总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当初劝她别打祝馨的主意，祝馨与寻常女娃不一样，难对付得很，她偏不听。如今吃了哑巴亏，且看她如何收场罢。若是成了自己处理了祝馨这个大麻烦还能捞点好处，若是不成，自己从始至终没动手，也无有损失。

　　李缘娘稍稍放松心情，便往前面去迎接客人，全然不顾屋内的三人会如何。

　　此时李祖耀已然脸色绯红，汗水涔涔，周身犹如火烧。见计划八成落空，心生畏惧，害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于是强撑着桌子站起来：“我有些不舒服，失陪了。”

　　话毕方一抬脚，便觉恍惚酥软，腿软打了个趔趄。

　　文妪连忙上前扶住：“啊呀祖耀，你这是怎么了？”

　　“有些……腿软……”

　　文妪立时抬头看着附近丫鬟：“还不快来扶着！”

　　几个丫鬟莫名被吼，连忙上来搀扶。

　　文妪一转头看向祝馨，眼中已有泪光：“大小姐，祖耀不知怎的身体不舒服，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如何是好。大小姐发发善心，救救他罢！”

　　人生地不熟？祝馨听到文妪说出这几个字不由觉得好笑：这几日她们祖孙二人在祝家，可是全没把自己当外人，使唤下人使唤得比祝家人还熟练。

　　祝馨看了一眼李祖耀，暗骂一声“咎由自取”，自己躲他都来不及，才不愿同他走得近呢。

　　偏现在有要紧事。方才李缘娘出去，应是范小姐已至，眼下必须要让范小姐这个证人亲眼看到李祖耀的恶行才好继续下一步。

　　是以她现在必得以身涉险。

　　于是祝馨强压不情愿，走过去，与文妪、众丫鬟一道将李祖耀搀扶出去。

25.阴谋（二）

　　却说李缘娘得知范思珺过来，颇为意外。从家宴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