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烟抬头，就看见尹墨尘浓密的睫羽正上下扫动。
她的心也跟着一起颤动。
“太好了！墨尘，你终于醒了！”
顾婉烟简直要喜极而泣。
“你等一下，我去叫陆远。”
她重新将被子给他掖好，站起身来就往病房门口跑去。
这几天陆远也是一有时间就守在尹墨尘的病房里。
顾婉烟对他也逐渐的有了一些信任，不再那么设防。
尹墨尘醒了！
顾婉烟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一声。
躺在床上的尹墨尘看到顾婉烟离去的背影，心头酸涩。
伸手想去拉住她。
然而不管他如何用力，他的手……
他的手都只能抬起一点点的高度！
记忆猛然回溯，他想起尹峰那张伪善的笑脸：
“在肾上腺素停止分泌之后全身的肌肉和神经都会短暂的受到影响。
换言之，吃完之后你可以在短时间内行走。
但是之后的几天里，可能上肢也会无法使用。”
几天？
他不知道。
事发突然，他没有先送到陆远这里检测成分配制解药。
又担心吃的太少作用时间无法支撑他找到顾婉烟，所以一股脑将所有的药片全部吞下。
所以现在……
他的上肢也失去力量，无法使用了。
“你终于醒了！从那边拿回来的药呢？”
陆远直接推门进来，因为太过开心和用力，病房门撞在墙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吃了……”
尹墨尘声音平静，眼底无光。
“吃了？没留下一颗给我化验就全吃了？”
“事出从权。”
他简单的吐出四个字。
“哦，对了！我还想问呢！”
顾婉烟也终于忍不住，把憋了好几天的问题问出来：
“你怎么忽然可以走路了？”
他那天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
尹墨尘垂眸：
“试了一种药。可以短时间内行走。”
顾婉烟闻言大喜：
“真的吗？那你如果一直服用，不就可以一直……”
还有这等好事？
难道有人也在替他研制解药？
陆远严肃的打断顾婉烟。
他神情肃然的盯着尹墨尘：
“副作用呢？这次的药，副作用是什么？”
“全身肌肉失去力量。持续时间不知道，需要进一步观察。”
顾婉烟这时才根据原书里的剧情猜出来——
尹墨尘应该是吃了尹峰和尹崇明那对恶毒父子的药。
美其名曰是试药，其实就是磋磨尹墨尘。
而尹墨尘因为担心她，没有留下样本给陆远去配制解药……
所以这次的副作用，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顾婉烟只觉得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痛楚，像是被人骤然间大力的揉捏。
眼睛不自觉地泛起热意。
她走到床边轻轻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
“用全力握住我的手指。”
她说。
这是她在现实世界中检查握力的惯常方法。
不同的是以往的病人，不管是能够死死握住，还是只是松松一握，她都没有任何的心理波动。
只会例行登记记录。
而现在，她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尹墨尘垂下眸子看向那根葱白的手指。
饶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也只是微微弯了弯手指。
那动作甚至算不上“握”。
他的手没有握住她的手指。
但是攥住顾婉烟心脏的那只无形的大手却骤然用力。
她心疼他！
疼的要不能呼吸了。
不想被尹墨尘看到自己的难过。
不想因为她的难过而让尹墨尘更加难过。
顾婉烟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去一下洗手间。”
接着转身飞快地躲进卫生间无声的哭了。
床上的尹墨尘目光追随着顾婉烟的身影，重新陷入自厌的漩涡中。
她刚刚看到了他丑陋的双腿……
现在又看到了他无力的手……
是受不了，所以才飞快地跑开了吧。
他真的很没有用吧？
醒来之后变得更没用了。
连她的手都握不住了！
已经是傍晚，窗外已经挂上一轮弯月。
“挺晚的。我应该也没什么事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尹墨尘神色淡淡。
陆远点点头。
他确实很忙。
虽然医院是他家的，但是他不是在自家医院混日子的。
每天的手术排得很满。
手术中间的空隙或者晚上，才能来特护病房看尹墨尘。
而这几天他几乎是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往这里跑了。
“那你也好好休息，有任何问题随时叫我。”
陆远放下心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病房里安静下来。
像是在真空中。
尹墨尘安静的躺着，连呼吸的声音都很轻。
心中隐秘的期待着顾婉烟的靠近，理智却用无尽的羞耻感试图阻止他的期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婉烟终于从卫生间走出来。
她是等了很久，等眼圈和鼻头的红色都褪去才出来的。
出来的时候陆远已经走了。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顾婉烟坐回病床边，重新握起他的手：
“墨尘，除了没有力气，还有什么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尹墨尘轻轻的摇头。
顾婉烟放下心来，温柔道：
“那就好。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指尖在触碰到顾婉烟温热的掌心时，尹墨尘终于感觉活了过来。
他陷在那自厌的泥沼里就要窒息了。
而顾婉烟就是他的解药。
不，其实她算是一种毒药，他明明知道自己只会越来越上瘾，但是他好像已经……
上瘾了。
哪怕得到的欢愉只是在短暂服下的片刻，接着就要承受成倍成倍的痛苦……
但他仍然没出息的贪恋。
仍然不可救药的上瘾着。
“对了。我还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顾婉烟再度开口：
“你的腿，我想每天都给你按摩按摩。
其实在你昏迷的这几天里，我已经给你按摩过了。
但是这个事情，我觉得还是得经过你的同意。”
尹墨尘的一双眼睛都失了神，呆滞的望着眼前明眸善睐的顾婉烟。
在她刚刚开口的时候，他还在惧怕，她想商量的事情，是离开他。
他不贪心，不会永远缠着她，但是他现在暂时离不开她。
而她竟然只是和他商量，想要给他按摩——
按摩他那双扭曲变形的、无力白弱的、丑陋的腿。
心中的冷意被瞬间融化，尹墨尘颤抖着张开双唇答应下来。
也就是几乎在他答应的同时，他感受到身下传来一阵熟悉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