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上照片里的女人笑容仿佛一束阳光，还是那么明媚鲜活。

“我们明明拉过勾的，要好好活下去……”

姜延苦涩笑着：“早知道啊，在训练前我就去打结婚报告，那样你就永远是我的老婆了……”

说着说着，泪水划过了弯起的嘴角。

如果不是因为佟小蕾牺牲，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这么多。

从沪北军区过来的郑嘉良抱着束花，站在姜延身后不远处。

他迟疑了片刻，才缓缓上前，将花放在佟小蕾的墓碑前。

姜延站起身，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碑上的照片：“你后悔吗？”

顿了顿，又问：“如果她没有跟你离婚，没有来蒙北军区，或许她会有自己平安的生活。”

闻言，郑嘉良满是血丝的双眼暗了暗，没有立刻回答。

他不知道会怎么样，但知道佟小蕾会活着。

半晌，郑嘉良才开口：“我们后不后悔都不重要，因为小蕾从没后悔过，她找到了作为军人的意义。”

听了这话，姜延喉间紧涩。

他记得，佟小蕾说她这辈子活了两次，一次是在爷爷的庇护下，在郑嘉良身边，一次是来蒙北军区，参加训练成为特种兵。

哪一次，她都没有说过后悔。

姜延声音沙哑：“可是，我们都没能留住她。”

郑嘉良眼眶一涩，说不出话。

上辈子他不想留，这辈子留不住，命运似乎总在跟他开玩笑，让他在拥有和失去中徘徊……

两人站了很久才离开。

训练场。

雪狼突击队的队员们各自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见姜延过来了，目光纷纷投了过去。

“都站着干什么？体能训练都搞完了？”

姜延绷着脸，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铁面无情的教官模样。

队员们互相看，佩刀忍不住问：“苍鹰，你……真的没事吗？”

他们是战友，更是姜延和佟小蕾感情的见证者。

即便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他们还是记得那天姜延抱着佟小蕾的遗体哭的撕心裂肺。

那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这个向来冷沉刚毅的队长哭，哭的像个小孩，让人心疼。

姜延皱眉：“你们要是去跑个十公里，我指定没事。”

一向爱耍宝的青鸟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思，满脸担心：“苍鹰，兄弟们也是担心你，毕竟蝴蝶……”

话说到一半，他又不忍再说下去。

佟小蕾对他们来说是战友，可对姜延却是最爱的人。

他们的伤心远不如他的重……

姜延却面不改色，开始命令：“立正！向右转！负重十公里，跑步走！”

见队友们跑远，姜延才垂下眼帘，从口袋拿出佟小蕾的照片，轻轻抚摸。

“蝴蝶，你放心，我会带着你的热诚，好好活着……”

第39章

‘滴——滴——！’

意识模糊间，佟小蕾听见耳畔有机器运作的声音，规律而有些刺耳。

缓缓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洁白，脸上的氧气罩让她很是难受。

这里……是哪儿？

没等佟小蕾反应，又听见一道满含诧异的惊呼：“醒了，她醒了！”

很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几个护士围了过来。

佟小蕾下意识想动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就像被束缚了一样动弹不得。

眼皮被轻轻抬起，笔灯的光照着眼睛，让她有些不适。

医生长舒了口气后问：“有没有哪里痛？”

佟小蕾眼底略过丝迷茫：“这里……是哪儿？”

医生微微蹙眉：“医院啊，佟同志，你已经昏迷四个多月了。”

闻言，她眸光微微一震。

昏迷四个多月？

紧接着，耳边传来护士温柔的劝慰：“是啊，有什么难事是过不去的，非要去跳楼多不值，幸好你被四楼的阳台挡了一下，不然就真的没救了。”

跳楼，四楼阳台……

佟小蕾眼睫颤了颤，脑海中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

在抑郁症发作时，她爬上天台跳了下去，却撞到了四楼阳台的栏杆……

这是……1997年！？

她回来了？还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昏迷期间的一场梦！？

不！不可能！

明明一切都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梦呢？

想到这些，佟小蕾情绪激动起来，开始挣扎着想起身。

医生连忙让护士安抚她：“佟同志，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长时间的修养。”

佟小蕾只觉大脑疼痛不已，无数记忆在脑子里来回交错，让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

一个月后。

刚做完复健的佟小蕾坐着轮椅在住院楼下，仰头望着蓝天，思绪万千。

她还是不知道，此时此刻到底是真实的生活，还是再次的重生。

在这个时空，郑嘉良远在边防，而姜延不知道在哪儿，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佟小姐。”

佟小蕾回过神，转头望去，是曾经爷爷身边的勤务兵唐烨。

两年前他已经转业当了公安。

“还是叫我小蕾吧，我已经不是小姐了。”佟小蕾笑了笑。

唐烨愣了一下，又继续说：“你托我打听的事我都问清楚了，蒙北军区的确有支叫雪狼的突击队，队长叫姜延，至于郑军长……”

说到郑嘉良，他突然停住了。

佟小蕾疑惑看着他：“怎么了？”

唐烨深吸口气，像是怕她伤心似的，语气小心起来：“佟小姐不……小蕾，郑军长他结婚了。”

听了这话，佟小蕾有些惊讶：“结婚？”

“嗯，一年前结婚了，好像是当地医院的护士。”唐烨抿抿唇，尽量说的委婉，“听说是郑军长两年前因为救人遇上雪崩，被救出来后一直是那个护士在照顾他……”

原以为这些话会让佟小蕾情绪失控，可只看她松了口气，满脸欣慰，好像放下了心一样。

佟小蕾呢喃：“他找到自己爱的人，太好了……”

唐烨不解，她曾经因为和郑嘉良离婚寻死觅活，现在这是怎么了？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又听佟小蕾问：“那姜延……结婚了吗？”

第40章

唐烨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答：“听说是没有……”

闻言，佟小蕾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对这辈子的姜延来说，自己只是个陌生人吧……

“小蕾，你怎么会知道蒙北军区有雪狼突击队的？”唐烨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她不在乎郑嘉良的结了婚，反而去关心姜延结没结婚，这有点说不过去。

佟小蕾笑了笑，没有回答。

接下来两个月，她一直坚持做复检，直到能站起来，不用靠着拐杖走路，才出了院。

抑郁症的沉重感仿佛在醒来的那一刻全部消散，只有重新生活的信念。

佟小蕾先去烈士园看了父母，而后才去看爷爷。

将花轻轻放在爷爷的墓前，她抚摸着碑上爷爷的照片：“爷爷，小蕾来看您了。”

“对不起，这辈子还是没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但是我的梦……那应该也不算是梦吧，毕竟我觉得自己的确有血有肉的活了一回，这三个月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醒来，真真正正死在那场战争里，是不是才算死得其所……”

说到这儿，佟小蕾忽然有些哽咽。

好半晌，才咽下喉间的涩然，重新开口：“不过后来我想通了，我还活着，还是您的孙女，我会真正地重新活下去，爷爷，谢谢您，也对不起，让您为我操了半辈子的心……”

当天，她在爷爷墓前坐了很久才离开。

次日。

佟小蕾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去蒙北的火车。

看着越来越远的月台，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