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路边有卖糖的，她想起那包萧太傅给陆厌，他却一口都没来得及吃的糖来，脚下莫名的有些迈不动步子。

“姑姑想吃糖？”

甄嫣应了一声，却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抬脚走了过去：“老板，给我一包糖。”

“姑娘要什么样的？我这里有麦芽糖，桂花糖，杏仁糖，酥糖还有各色蜜饯，都是很好吃的，您看看要哪个。”

甄嫣一时被问住了，她也不知道那包糖是什么样的，目光扫过摊子，瞧着哪个都像又觉得哪个都不像。

摊贩见她犹豫不决，抬手拿起几块碎糖：“姑娘要不尝尝？”

甄嫣被这一声说得回了神，颇有些哭笑不得，她也是糊涂了，有什么好纠结的，都要了就是。

“不必了，各色糖都给我来一包。”

摊贩喜笑颜开，连忙拿了纸包给她包糖。

徐氏笑起来：“以往倒是没听说姑姑嗜甜。”

“人总会变的。”

甄嫣也没多解释，反正拿回房里旁人也不知道是她吃的还是陆厌吃的，何必说实话给旁人多一个陆厌的话柄。

“您的糖，请您收好。”

甄嫣付了钱，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便提着糖和徐氏折返了龙船，却是不等上去就瞧见王夫人带着个丫头正从甲板上往下看。

徐氏脸色一变，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甄嫣的胳膊。

“姑姑去我那里说说话吧。”

甄嫣微微一挑眉，这徐氏和王夫人的关系似乎比自己想的要糟糕恶劣得多，可徐氏明明和王家关系颇深。

她生母虽不是王家嫡系，却一直在王老太夫人面前养着，后来嫁给了徐功，生下了她这个嫡长女，算起来她该喊王夫人一声表舅母。

可这份亲情似乎并没有缓和她们之间的婆媳关系……这位王家三爷到底在做什么？明知妻子为自己担了骂名，却还纵容家人欺辱她吗？

眼见徐氏面带恳求，甄嫣也不好推辞：“那就叨扰恭人了。”

徐氏感激地道了声甄，甄嫣犹豫过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恭人的父亲如今官拜内相，您也该多走动才是。”

徐氏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这是在告诉她娘家更进一步，她是有人撑腰的，可是徐功当初是仰仗王家支持才坐上的中书令，如今就算更进一步也仍旧受制于人。

何况她多年无子，外头都传是她不能生养，徐家人在王家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明知道她过得不好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时常把她接回家去住几天，却是每次回王家都要被变本加厉的发作。

看出她有难言之隐，甄嫣也不好多言，只能说起旁的高兴事，却刚上了长廊就迎面看见了陆厌。

两人连忙行礼，陆厌大步走过来一把托住了甄嫣：“下去逛了？买了什么？”

甄嫣晃了晃手里的纸包：“都是糖。”

陆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亮起来，抓着甄嫣的手不肯松，甄嫣拽了两下没拽出来，颇有些无奈：“奴婢还想去徐恭人房里喝茶，皇上可要回房？把东西捎回去吧？”

陆厌抬手接过来：“好，别喝浓茶，当心晚上走了困。”

“是，谨记皇上教诲。”

陆厌失笑，先前还因为甄嫣一句“都是奴才”憋得心口疼，现在却轻易就被几包糖哄得眉开眼笑：“那我先走了。”

甄嫣再次屈膝，等人走了才看向徐氏，对方却愣愣地看着陆厌的背影回不过神来。

“恭人？”

徐氏被惊动，这才收回目光，神色却仍旧怔忪：“皇上对身边人尚且如此，他怎么就能那么对我……”

第244章她原来是要走

陆厌原本是打算和朝臣去议政厅的，可半路上得了甄嫣的糖便将这茬给忘了，等回了自己的房间，开了纸包打算吃糖的时候才发现朝臣还都跟着自己。

他看了看手里的糖，又看了看纸包，犹豫片刻还是放进了嘴里。

“甄嫣给朕买的。”

他解释了一句，朝臣自然知道，毕竟刚才都看见了，可皇上都开口了，不接茬似乎也不好，众人只好七嘴八舌地开始称赞甄嫣。

陆厌听得心里熨帖，脸上不自觉带了笑，却很快又板起脸来：“行了，没什么好夸的，好不容易下一趟船旁人都知道买胭脂水粉，她就只知道给朕买糖，没出息……”

朝臣听得闭了嘴，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准陆厌这什么意思，看着像是在嫌弃人，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听出了一股炫耀的味道，可一个丫头不想着主子想着谁？有什么好显摆的？

王沿上前一步拱手，刚想岔开话题就见陆厌往前探了探身体：“王卿的夫人也在船上吧？给你买什么了？”

王沿被问得一愣，他家夫人日日只知道为难儿媳妇，哪有功夫管他？

他一时没言语，陆厌恍然地“哦”了一声：“什么都没给你买啊……王卿，你可不讨你夫人喜欢啊。”

王沿：“……”

我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去讨夫人的喜欢？

他被鄙夷得心里窝火，想发作却又不敢，只能木着脸退了回去。

人群里传出来一声轻笑，陆厌眯起眼睛看了过去，却是秦适的孙子秦玉，他是三年前中的举，如今在吏部考功司任职，虽然只有从六品，倒也是兢兢业业，踏实肯干。

此次南巡，陆厌除了带走王窦萧荀四家的掌权人，好给祁砚和秦适腾地方让他们给徐功下绊子夺权之外，还带了一批六部踏实肯干的年轻人，这些人虽然有些是顶着世家的名头进的朝廷，可还有着一腔报国志，是可以从世家手里抢过来的人才。

他垂眼看向秦玉：“秦卿笑什么，莫非家眷也送了你心仪之物？”

秦玉连忙摇头：“臣还不曾婚配，但母亲今日倒是送了臣一套鞋袜。”

陆厌兴致缺缺：“母亲送的啊，这可不一样。”

秦玉嘴角抽了一下，他祖父秦适虽然颇为迂腐，可他脾性却半分不像对方，对人情是十分通透的，一眼就看出了陆厌是什么意思。

他忙不迭点头附和：“是不一样，臣哪有皇上这样的运气，能寻得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陆厌被这话说得龙颜大悦，开恩似的拿起一颗糖：“爱卿，可要吃糖？”

秦玉连忙甄恩：“臣甄……”

“不吃是吧？年轻人吃糖是不好。”

秦玉：“……”

他抬头看向陆厌，就见对方泰然自若地又把糖放了回去。

他满脸的一言难尽，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是，臣并不嗜甜，不爱吃糖。”

陆厌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旁人：“众卿有人想吃糖吗？”

朝臣再次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糖吃还是不吃啊？

不等他们纠结出来，陆厌已经为他们做了决定：“不吃是吧，那朕就收起来了……”

他动作麻利地将纸包折好，还护食似的往桌子深处推了推，然后沉沉地叹了口气，似是很忧虑：“你们说她，买这么多糖，朕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完……算了，慢慢吃吧。”

众朝臣：“……”

就买了几包糖，才几钱银子的东西，你到底有什么好显摆的？

你是个皇帝，你富有天下你知道吗？

朝臣们纷纷扭开头，被这个没出息的皇帝气得要背过气去。

陆厌浑然不觉，偷偷开了纸包又给自己拿了一颗糖。

秦玉实在看不下去，他一直听祖父说皇帝是个明君，却不想竟然如此……别具一格。

他不敢再看下去，生怕损了皇帝在自己心里的威严，挣扎着开了口：“皇上，臣此番考察彭城官员，觉得当地官员为政的几个法子很值得推崇，已经写好了章程，请您过目。”

陆厌将糖吞下去，抬手接过了章程，粗粗一扫便瞧出了其中的妙处：“确实不错，回头呈递中书省，再议一议。”

朝臣们纷纷松了口气，皇帝总算是正常了。

他们怕陆厌再犯病，十分难得的没有废话，言简意赅地禀报了自己的政事，然后再没给陆厌说话的机会，齐齐退了出去。

陆厌看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