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念的声音沙哑：“嗯，我知道。”

“斐霜，你别忘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说不定，我可以逃过一劫。”

“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而由我来做是最合适的。”

陆斐霜张开唇，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沉痛jsg道：“不可以，你不可以……”

她也明白，如今已是生死存亡的时刻，总要一个人站出来的。

陆斐霜一咬牙：“由我去！这本就是作为灵巫的我，作为陆家女儿的责任！”

“小绵，一切沉痛都不该由你一人承担！”

书念看着她，不说话，只是眼眶热了起来。

陆斐霜也回望，轻笑一声：“由我来，好吗？”

半晌，书念紧紧抱住了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声音沙哑至极。

“好。”

……

书念是骗陆斐霜的。

她怎么会答应呢。

陆斐霜的身后，还有一个视她如命的谢如鹤，还有护她如宝的陆将军，还有千千万万拥护灵巫的百姓。

可书念身后空无一人。

她孑然一身来到此处，离开时也是孑然一人。

深夜。

书念对陆斐霜使了昏睡法术，自己潜行来到了天牢。

在她踏入天牢的那一刻，周身忽地亮起了血色红光，密密麻麻地角质层一个诡异至极的阵法……

西妍妃自然早就猜到她会来到这里，现在就在这里等着她。

见此场景，西妍妃从黑暗中走出，轻轻摇着手中团扇，讥笑道：“书念，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如此天真？”

可下一秒，阵法结成，阵法之中的书念却发出阵阵金光，金光越来越亮。

西妍妃暗道：“不好！”

忙往后退远了，施法唤出一个护盾阻挡。

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那阵法之中的“书念”最后“轰”得一声炸裂开来。

充沛的灵力将西妍妃身边的黑雾硬生生灼伤一层又一层，对西妍妃而言就如同烧下一层皮，她咬紧了牙关，一口银牙几近咬碎。

待金光散尽，本该关押着陆家众人的牢狱已经空空如也。

书念已经施法将人转移了。

另一边，书念倚在墙边，弯腰吐出一大口鲜血。

一共转移了上百余人，加上为那替身灌输灵力，书念的法力消耗巨大。

她白日里找过谢如鹤，与他约好会将陆府上下百余人皆送至他家，谢如鹤要保护好他们，直至一切结束。

稍作歇息后，书念起身朝楚崎的寝殿走去。

才走上大道，便迎面遇上了熟人。

“我在等你。”

西妍妃阴毒至极的目光与她对视。

西妍妃的模样已经称不上体面，衣衫破烂，遍布斑驳的被灼伤的伤痕，又黑又红。

今日的月亮很圆很亮，西妍妃与书念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下，看似平静的对视之下，却是滔天骸浪。

西妍妃身后冲天的黑雾，化作一个个骷髅，空洞的眼眶骤然出现了血红的两只眼睛。

一个骷髅悄悄潜入书念的影子，猛地钻出，咬住了书念的手臂！

第40章

书念触电般地将其甩掉，却硬生生被撕扯下一块血肉。

霎时间，血液溅出，洒了一地。

西妍妃仰声大笑：“书念，今天没有人可以再救你！”

书念捂紧了手臂，动作迅速地撕下衣袖绑紧，止住了血。

灵巫之血，是一切邪祟最好的养料。

此时，方才咬伤书念的骷髅又猛然袭来，红色的眼珠发出更强烈的光，像是在黑暗中窥伺猎物的狼群。

书念施法堪堪躲过，在地上滚了两圈。

她冷眼看向西妍妃，忍不住咒骂：“西妍妃，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谢谢夸奖。”

西妍妃笑吟吟朝她走来，书念看见她身后万千的怨魂嘶吼鸣叫，遮天的怨气。

就是因为那数不尽的怨魂被西妍妃害死、吸收，她才得以有了这副满是邪气的身体，能够死而复生。

书念只觉浑身发寒，低声问：“你究竟害死了多少人？”

西妍妃漫不经心地笑：“重要吗？”

“成为我的养料，是他们修来的福气。”

“书念，你今天也会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西妍妃餍足地舔了一下嘴唇，那张原本美丽的脸庞已然变得扭曲无比，像一个怪物。

书念冷笑一声，青铜面具在面上若隐若现。

“去你大爷的福气！我会送你下地狱！”

她猛然起身，飞速掐了一个法决，一道蓝色的火焰猛然从方才她溅下的血液中升起，将那些试图舔舐她血液的骷髅燃为灰烬，连一声尖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面具覆面，与她融为一体。

西妍妃面上笑容褪去，如结寒冰。

她又唤出无数小鬼，朝书念攻去。

书念使出屏障抵挡，但数量太多太多，源源不断一般，结界一点点地出现了裂痕。

西妍妃讥笑道：“书念，别装腔作势了，我知道你已是强弩之末。”

书念抹去唇角渗出的血液，眼神坚毅无比。

“那又如何，我绝对不会死在你前面。”

语落，书念猛然发力，将所有小鬼击散，而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皆移了位。

西妍妃说得没错，书念的身体已经是虚弱至极，可她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倒下，不让自己露出一分怯意。

“是吗？那就看你能不能再接下这一招！”

西妍妃眸光一闪，咬破了指尖，又催动了一招。

书念心狠狠一颤，这是——血咒！

就是当初杀死谢如鹤的禁术！

书念当即僵在原地，心中的痛楚又涌了上来，硬生生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低头苦笑，此时的她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可就连逃跑都做不到。

在西妍妃鱼死网破的疯狂眸光之下，书念近乎绝望地合上了双眼。

但那份料想中的苦痛迟迟没有到来。

书念睁开眼，见到一个万分熟悉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封……”她一时恍惚，可下一瞬间就清醒过来。

“阿钰！”

阿钰浑身散发着鬼气，一双漆黑的眼此刻变得通红。

西妍妃看着强行冲破封印出现的阿钰，怒不可遏地抱着头尖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老天永远都在帮着她！？”

书念趁此机会施法让自己和阿钰隐去了身形，逃离了此处。

在一处无人的偏僻宫殿中。

阿钰的半个身体已经无法再维持人形，被黑雾渐渐吞噬。

它强忍着噬魂夺魄的痛意，艰难地发出声音：“杀……了……我。”

“我……不要……再……做……野兽……”

第41章

书念闭上通红的眼，将它抱住。

心却沉入了谷底。

她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她救不了谢如鹤，也救不了阿钰。

几息过后，书念绝望地张开眼，将一张灵气凝为符咒拍入了阿钰心口。

她呢喃着：“再见了，阿钰。”

萤火虫一般的光点从阿钰的心口开始蔓延，一点点化为荧光消散。

她又一次看着那个熟悉的人从她眼前消失，即便只是他的模样。

书念灵力耗尽，也昏倒在地。

书念又做了那个梦。

又是那个偏僻的林中山村，那个被村中人辱骂的瘦削小孩。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以他的视角，而是以自己的视角，站在他的身边。

原来他是个小男孩。

在那个庞大如小山的怪物出现时，书念将男孩护在身后。

她念起咒语，林中狂风大作，无数的树叶如刀刃划破怪物那巨大的眼珠。

怪物痛苦地嚎叫着，转身逃开了，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漫天纷飞的叶片之中，书念身上散发着金色的柔光。

男孩呆愣地仰头看她，好似在看自己的神明。

一切尘埃落了地，书念转过身，将他拥入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

“没事了，不用害怕。”

男孩攥紧了书念的衣角，这样就能让他安心些。

半晌，书念听见怀中传来他沉闷的声音。

“其实，我就是那个怪物本身。”

书念愣了一下，却没有松开手，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听他往后诉说。

“他们都讨厌我，我想我真的是邪祟转世。”

“否则，怎么会在被怪物吞入肚里后，还残存了意识，我在它身体里蚕食其他的存在……最后占据了它庞大的身体，化作了它本身。”

“我杀了很多人，在某一个血夜里，我屠尽了整个村庄，血流成河。”

“从那一天开始，我失去了所有理智，彻底成了一个怪物，成了他们所憎恶害怕的邪祟。”

男孩的声音平静无波，他抬头看向书念，那双纯粹的眼里满是自嘲绝望。

“如果早知道这些，你还想救我吗？”

书念嘴唇微颤，她轻轻摇了摇头。

男孩僵了一瞬，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