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眸就对上了殷千绝的目光。

殷千绝一双墨瞳里仿佛凝着冰，看她的眼神丝毫没有昨夜那般的痴狂，让人窥不见冰面之下的一分一毫。

第15章

这厢，年轻的皇帝满面倦容地解释：“昨夜朕并非有意冷落你，只是国事繁多，朕与几位大臣一直商议到天明，实在抽不开身……”

殷千绝这厢已经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拈着元宝盖碗撇了撇浮沫，与盏壁碰撞出轻而脆的声响。

那双手像白玉雕琢出来的一般，修长又灵活，轻拢慢捻间，就轻易地点起火、掀起浪……

沈云霜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垂眸说道：“陛下，臣妾知道您国事繁忙，自是不会有所怨怼。只是龙体重要，您要多注意休息……”

魏玄临眼神灼灼地看着她，眸中欢喜更深：“爱妃有心了。”

“贵妃娘娘这是染了风寒？声音似乎有些哑，唇也干裂了。”殷千绝忽然开口，语气里满是关切。

而后他端起茶盏送到唇边，迎着沈云霜暗含怨怼的目光悠悠然饮了口茶。

茶盏掩去了他凝凝勾起的笑。

沈云霜有些不悦地朝殷千绝的唇瞥了一眼。

殷千绝一向唇红齿白，此时饮过茶，还泛着几分水光。

她不由想起昨晚，她这边口干舌燥，声音都哑了。

殷千绝的唇反倒是得到了许多润泽……

那些像海妖一般轻柔缥缈带着蛊惑的话语又好像在耳畔响了起来。

“凝凝，你嗓子哑了，本座为你渡些水儿。”

“凝凝，你瞧，本座的指头都泡皱了。”

“凝凝这么能咬，莫不是属小狗的？”

可他身上一个齿印都没有……她根本没动嘴……

沈云霜不敢再想，有些紧张地看向魏玄临。

见他满是关切地看着自己，连忙低头说：“许是昨日吹了风，不碍事的。”

她顿了顿，抬起眸子看着殷千绝说：“臣妾宫里的婢子，特意炖了冰糖雪梨给臣妾润喉呢。”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里没忍住带了些许微妙的阴阳怪气。

殷千绝面上没什么表情，眸色却深了几分。

魏玄临点了点头，看向殷千绝，别有深意地说：“想不到爱卿这般细致，连朕都没发觉。”

沈云霜听到这话，心里便打起了鼓，总忍不住去猜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殷千绝面色如常地凝凝勾唇，悠悠然道：“陛下忘了，臣本是太监出身……”

他说着，瞥了眼沈云霜，轻声接上后半句：“最会伺候人。”

伺候人……伺候人……

沈云霜攥紧了筷子，又想起昨夜在床榻之上，他咬着她的耳朵说的那句：“凝凝，本座最会伺候人，没有那话儿，一样叫你舒爽。”

该死。

他怎么那么多话！

魏玄临沉默了瞬，轻抚上沈云霜的脸，有些歉疚地说：“是朕叫你等得久了，爱妃放心，今晚朕一定来好好陪你。”

沈云霜神情一僵，就见殷千绝半垂着眸子，鸦羽般的长睫掩去了其中的情绪。

她心里惴惴，面上只能微笑着应下。

这一顿饭吃得格外煎熬。

沈云霜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可殷千绝虽装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每一句话落在她耳朵里，却都像是生怕不被发觉一样大胆。

魏玄临那样说过之后，他倒是不怎么说话了，但沈云霜反而更觉得危险……

当晚，魏玄临又遣人来通传，说在商议国事，今夜不来了。

第16章

沈云霜是在睡梦中被吻醒的，迷迷糊糊醒来时，她的衣带已经被解开，肚兜也被推了上去。

那湿热的触感让她顿时睡意全无，疯狂地推拒起来，扭着头躲开他的吻。

“殷千绝，你想被杀头吗！”她颤抖着声音说，“我已经是宫妃，是皇帝的女人了，我们不该这样……”

殷千绝附在她耳边，叼着她的耳垂冷笑：“不刺激么？在你夫君的眼皮子底下与我这个前世的夫君偷情。”

沈云霜只感觉浑身血液倒流，没忍住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滚！”

她扯过被子将自己身上盖紧，遮住胸前的暧昧痕迹：“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殷千绝脸都被打得偏向一旁，他顿了许久才回过头，看向沈云霜的眼神更加危险而疯狂。

“凝凝，我带你走，什么权势我都不要了！我们离开长安，去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话没说完，沈云霜疲惫地闭上眼打断：“我不会跟你走的。”

殷千绝沉默下去，眼神也变得阴沉又冷戾：“为什么？你开始享受做贵妃娘娘的荣宠了？还是……你开始爱上魏玄临了？”

听到他直呼魏玄临的名字，沈云霜害怕得连忙捂住他的嘴：“你真的想死吗？！”

“怕什么？”殷千绝好笑地将她的手握住，在她的手腕上轻轻吻了吻，“你想留在宫里也可以，待本座将皇位与江山收入囊中，便封你做皇后。”

沈云霜听着这番话，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直到殷千绝重新吻了上来，她才反应过来殷千绝究竟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你疯了？！”沈云霜手忙脚乱地推开他，反而压低了声音，“你想起兵造反？！你这是谋逆，要株连九族的！”

床边的一点烛光映在殷千绝眼里，仿佛跃动的红莲业火。

他不甚在意地笑笑，说道：“这江山，本就该是我的，他魏玄临，也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

他顿了顿，看向沈云霜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怀疑：“还是说，你舍不得他死？”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沈云霜皱起眉，深吸了一口气，说，“要死的是你！”

“我进宫那日，陛下答应过我，只要你不行谋逆，一切死罪可免！”

“我都为你铺好了生路，为什么你非要往死路上走？！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再跟上辈子一样被一杯毒酒赐死啊！”

“否则我何苦重活一世，一次又一次地贴上你，我大可一个人远走高飞！”

她越说越激动，露出身上的伤疤，含着泪颤声道：“我何苦遭受这些……”

殷千绝眼中染上痛色，将她搂进怀中，一遍遍地低声说着“对不起”。

“是我的错，为何我没能早些记起前尘往事，明明听你说完了一切却还是不肯信你，都是我不好……”

他轻轻抚上沈云霜肩头的痕迹，红着眼低声问：“凝凝，你还疼吗？”

沈云霜身子僵了许久，才缓缓放松下去，沉默地摇了摇头。

片刻，她低声问：“你能不能答应我，千万不森*晚*整*理要起兵造反，我不想看见你死……”

第17章

“而且。”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天下不是哪一个人的，是所有百姓的，你若为了我轻易挑起战争，害得无辜百姓家破人亡，那我岂不成了大郢最大的罪人？！”

殷千绝沉默地听着，神情晦暗地看着她，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可我怎么能看你拿自己的命运来换我的安稳？”

“你以为你一辈子困在这深宫中，我在外面就能过得好吗？”

沈云霜毫不犹豫地接上：“可至少你活着！”

她的声音、眸光、身体，都在颤抖：“我真的怕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撕心裂肺的痛了，我不想再过未亡人那种黑暗无望的日子了……”

她只要一想到当年殷千绝在她怀中渐渐闭上眼，而她如何都握不住他垂落的手的那股无力和绝望。

心里就止不住地抽痛，眼泪也一颗颗往下坠。

“你知不知道，上辈子，你死以后，没几年，我的眼睛就瞎了，是哭瞎的！”

殷千绝浑身都僵住了，这话落在他的耳中，却像噩梦一般。

他看着那双盛着明珠千斛的眸子，里面此刻尽是破碎的悲伤。

他无法想象，在自己死后，沈云霜过得有多么痛苦，才会将双眼生生哭瞎！

殷千绝心里撕裂般的痛，他抬手轻轻拭去沈云霜的眼泪：“凝凝……别再哭了……”

沈云霜挥开他的手，用衣袖胡乱擦去眼泪，冷下声音说：“你若丝毫不在意我的感受，那你便去做吧，只是以后你别再来找我，我不会想见到你！”

“但我告诉你，两军对垒之际，我定自刎于阵前，以身赎罪，祭大郢军旗！”

殷千绝皱起眉，心疼地责备：“够了，别说气话。”

“本座答应你便是。”殷千绝将她揽进怀中，轻轻啄吻着，喟叹道，“真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沈云霜想推开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长睫微颤地闭上了眼。

至少让她沉沦这一次……她想。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沈云霜感觉自己好像没了骨头，在他的手掌下被肆意揉搓成任何形状……

翌日，魏玄临顶着眼下两片乌青过来咏翠宫。

他疲惫地揉着额角，说：“朕昨日又失约了……”

沈云霜心虚地站起身说：“臣妾曾习得缓解疲惫的法子，若陛下不嫌弃，臣妾可为陛下按摩。”

魏玄临点着头同意了。

沈云霜便站在他身后为他轻轻揉按着太阳穴，暗自松了口气。

这样魏玄临看不见她的神情，至少她没那么容易被看出端倪。

魏玄临舒服得阖上了眸子，带着倦意说：“黄河水患，濮阳一带受灾严重，朕昨日与几位大臣商议到后半夜，后来也辗转难眠，朕实在忧心……”

沈云霜静静听着，心里对魏玄临有了些许改观。

上辈子因为殷千绝的死，沈云霜一直对这个皇帝抱有偏见，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她觉得魏玄临并不是自己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