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一诺摇摇头，“刚刚说完了。”

也猜到了。

薛知景：“其实让朱家三兄弟早些知道也好，至少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钦天监的事情，朱远墨必须挑大梁，别人谁都帮不上忙。”

他看了看天色：“雪停了，我先回衙门，衙门里还有事，明亭，你跟我一起走。”

我干嘛跟你走？

小裴爷刚要出声，却见薛知景的目光硬茬茬地向他看来。

嘿，你还硬茬茬？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走！”

薛知景没动，而是看着褚一诺尖尖的下巴道：

“这府里马上又是一场丧事，你也不是铁做的，后面要查的事情多着呢，回别院歇一歇吧。”

褚一诺“嗯”一声：“答应了太太要见她一面的，等见了她再回去。”

话音刚落，却听见身后有踩雪声，一回头，见是朱远昊。

朱远昊走近了，眼眶红红道：“晏姑娘，劳烦你帮我们拿个主意，到底要不要和我娘说实话？”

褚一诺没说话，而是冲门槛外的薛知景摆摆手，“你们先去。”

薛知景也不多废话，朝朱远昊抱了抱拳，被丁一和黄芪一左一右地架上了马车。

裴笑跟过去，一脚踩着矮凳，身子转过来心有余悸地看了朱府一眼。

算了，这地儿以后还是少来吧。

别又有什么阵没撤干净，最后移到他身上。

车轱辘转动起来，褚一诺才看向朱远昊，“这种事情不要问我，你们自个作主。”

“晏姑娘，必须问你。”

朱远昊面露悲色，“我们三兄弟意见不一样，求你给我们选条明路吧，我娘她……可怜。”

人死后，都会去阎王那里报道。

有罪的人，才会下地狱。

地狱十八层，按时间和受苦的程度来区分。

他作的恶，她来受，光三条人命就足够打她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而所谓无间，是指受苦无有间断，一秒都不能休息，永生受苦。

娘被虫子咬一口，都要哇哇叫上半天。

她怎么受得住！

怎么受得住啊！

褚一诺鼻翼微微作酸，拧着眉想了良久，轻声道：“等太太醒了，就让她自个做选择吧。”

……

马车里。

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一肚子话要说，又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瞪了一会，小裴爷索性眼一闭，不理这个王八蛋。

“我对褚一诺，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没和你说，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薛知景：“我家和你家差不离，我说不定比你还难点。”

这什么情况？

卖惨！

小爷不听，不听！

“其实早在你动心的时候，我也动了心，没敢和你抢，因为你是我兄弟。”

这又是什么情况？

歌唱兄弟情？

小爷还是不听，不听！

“总之是经历一番很大的波折。”

薛知景话说得含糊，却没有假话，“后来她拒了你，我自己心里这一关过去了，才又动了心思。”

第六百一十章选择

“明亭，这事儿到底是我不对，你要打要骂冲我来，只别惊着她。”

“嘿！”

小裴爷睁开眼睛，“合着我是那不讲道理的泼妇吗？”

“你是我好兄弟，八百年都难遇到的。”

薛知景脚不能动，手灵活着呢，伸到他颈后，轻轻揉捏着，顺顺他的毛。

“我谢五十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得一个你，真真儿的，小命忒好了。”

滚，滚，滚！

小裴爷他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但脸色却已经软了好多。

“以后我有什么事，统统告诉你，一定不瞒着。”

薛知景凝凝眉儿：“还有，一定不重色轻友，她排第一，你排第二。”

“这还不重色轻友？”

“人家是神婆，我没那个胆儿把你排第一。”

薛知景小脸委屈呢，“你说是不是这么个实情？”

还有什么气？

还有什么怨？

小裴爷要的就是他认错的态度，态度一好，十万根炸起的毛都能统统捋顺。

“得了，收起你那副贱兮兮的嘴脸。”

小裴爷心胸十分的宽广：“说吧，叫爷跟过来是什么事？”

说起正起，薛知景立刻收回了手，正色道：“怀仁天天问我朱家心魔的事，后面什么个章程，咱们要商量商量。”

朱旋久的心魔如果扯上钦天监，那事儿真就大到了天。

怀仁那头要不要说？

怎么说？

还有。

从长计议还是得计议。

这下一步怎么走？

往哪走？

都得好好想想。

裴笑一个头，两个大，心说小爷这会子跳车，还来得及吗？

正想着，车子猛地停下来。

“三爷，是大爷的马车。”

薛知景一听是自家亲哥，头涨得比小裴爷还要大，怎么来这么快啊？

他赶紧冲裴笑递了个眼神。

“我腿脚不方便，你下去迎迎我哥。”

“我不！”

小裴爷头一缩，“你哥是我现在最怕见到的人。”

薛知景都快气死了，刀眼还没剜过去，车帘被掀开来，谢而立一身官服，面色沉沉地站在车外头。

薛知景赶紧招手。

“哥，你别冻着，赶紧上车来，事情清楚了一半。明亭，你说给咱哥听听！”

还我排第二？

狗畜生一转身就把我给卖了。

裴笑咬咬后槽牙，伸手去拉谢而立。

谢而立坐进马车，冲裴笑一摆手，“说，你这腿怎么回事？”

看到他被背着进朱府，刚开始还只当他是身子骨受不住，结果仔细一看，是腿伤了。

薛知景陪着满脸的笑：“捉江湖大盗时被人捅了一刀。”

“朱青呢？”

“他被人弄了个调虎离山之计。”

“真话？”

假话也得当真话来说！

薛知景“嗯”一声，“人已经送到锦衣卫了，大哥不信可以找锦衣卫熟悉的人问问。”

“老三，大盗跑了还能再捕，你的命只有一条。”

谢而立神情严肃：“给我悠着点。”

“我也是这么批评他的，这小子一碰到事儿，命都不要了。”

裴笑笑得咬牙切齿，“大哥，你多骂他几句，骂醒他，快！”

谢而立目光一偏：“说朱家的事。”

“……”

裴笑看着谢而立眼中的寒光，没法子，只得把事儿一五一十的道了个干净。

谢而立听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裴笑冲薛知景挑挑眉：啥情况？

薛知景眨眨眼：不知道。

裴笑：他这么不喜不怒的，有些瘆人啊！

薛知景：谁说不是呢？

裴笑：要不……你劝劝？

薛知景：你劝！

狗东西！

裴笑咳嗽一声，“大哥，这事儿……”

“他心魔的事儿绝对小不了。”

谢而立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们俩和晏姑娘说一声，千万千万要小心，一定不能轻举妄动。”

薛知景：“……”

裴笑：“……”

……

“太太醒了！”

“太太醒了！”

厢房里传来的喊声，让等在门外的每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没有人挪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褚一诺。

褚一诺深吸一口气，刚要走进去，忽然屋里传来毛氏的叫声——

“疼，好疼……哎啊，我疼啊……”

声音从喉咙里压出来，不高也不低，却像鞭子一样，狠狠的抽在每个朱家儿女的身上。

三小姐掩面痛哭。

“老总管。”

褚一诺：“有止疼的药汤吧。”

老总管：“有的，有的，一直在炉子上热着呢。”

“拿来给我。”

药汤很快拿来，褚一诺接过碗，走进厢房。

房里，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三个碳盆烧得很旺。

床上，毛氏蜷缩在被窝里，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露出下世的光景。

褚一诺：“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屋里多点几盏灯。”

两个丫鬟赶忙一个开窗，一个掌灯。

“出去吧，把门掩上。”

“是！”

褚一诺在床边坐下，放下药盏，伸手拉开一点被子。

“太太，是我，迎雪。”

毛氏努力睁开眼睛。

第一下没有睁开，第二下才慢慢睁出一条缝。

是她。

“你终于来了。”

我等好久了。

“事情刚刚忙完。”

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