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的房舍有些扭曲。陆思衡突然抬脚上了马车，声音有些干：“进宫！”

立政殿里的沈宁昭，自下朝后便一直坐在那里。翻过一封封递上来的折子，她这才发现大邺的武将是如何的青黄不接。新选上来的人资历不够，而资历够的又已经垂垂老矣，无人敢应。

卫国公赵阔倒是来请命，可且不说他年事已高，赵阔任职东海，拿手的是海战和巷战，南境多丛林和丘陵山脉，地形复杂，完全不是一回事。

“仔细眼睛……”

沈宁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抬起头来，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顾池宴。

“什么时候来的？”沈宁昭将折子推至一旁，靠坐在宝座上，向顾池宴伸了伸手。

“来了有一会儿，陛下看折子入神，才未发觉。”顾池宴走到她身边来，沈宁昭很自然地靠过去，倚着他。

“累了吗？”顾池宴轻轻抚了抚她的侧脸：“乐吟说陛下午膳也未用。”

沈宁昭蹭着他的腰腹摇了摇头：“看着这些折子，哪里还吃得下饭。”

“举荐的人都不合陛下的心意吗？”顾池宴瞥了一眼书案。

“安邕王已死，军心必定大乱，新任主帅既要定得了人心，又要打得了胜仗。这样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大邺重文轻武多年，早已青黄不接，更是难上加难。”沈宁昭叹了一口气。

“为何不从南境的老将里挑一个？”

沈宁昭闻言抬起头来看他，摇了摇头：“安邕王死得蹊跷，南境必定是出了奸细，在还没有揪出那个人的时候，若是贸然提将领，怕是后患无穷。”

顾池宴微微点了点头。

“听说兵部的人昨夜去了你府上？”沈宁昭将顾池宴拽下来，同他一同坐在宝座上，埋怨道：“仰着脸跟你说话，脖子都酸了。”

“是。”顾池宴适时将人揽住，叫她靠着自己，不必费力。

“你不能去。”沈宁昭看着顾池宴道。

顾家在漠北的声望已经叫人诟病功高震主，若是再染指南境……

“陛下这是不信我吗？”顾池宴看着她微微敞开的领口，揽着人的那只手顺着脊椎一路往下滑。

沈宁昭微微抬头睨了他一眼，微微耸着肩，慢慢地将衣领重新拢好：“自然是，不能轻易信的。”

顾池宴轻笑，没有言语。

“大邺不能只靠你一个人。一个人再如何的神通广大，也拖不动一个庞大的国家。大邺需要立起来更多新的力量。”

“况且。”沈宁昭坐起身来，面色认真：“我始终觉得瓦底这次起兵太过于蹊跷，两国贸易往来，繁荣安稳的许多年，这本是双方都喜闻乐见的事，为何瓦底突然起兵？

而且，安邕王偏偏是此时被身边养了十年的心腹背叛，引入了埋伏，却是中毒死的。世子率兵支援却失踪了，至今毫无踪迹，军心大乱，民心不稳。若不是有郡主，南境就了乱成一锅粥了。瓦底不过弹丸小国，年年朝贡，此次却这般激进，实在有违常理。”

“陛下的意思是？”

沈宁昭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太巧了，如此巧合，怕是有后手。”

第110章人选

顾池宴面容也沉了下来。

“我已经派影子去查，只是还需要些时日。”沈宁昭又坐了回去，靠着顾池宴：“你就留在邑都，南境的主将，我心里有人选。”

顾池宴挑了挑眉：“陛下既然有了人选，又何必处处刁难兵部？”

“自然是刁难了他们，他们越是心急，我这人选才好落定。”沈宁昭仰起脸看他，眼尾一抹狡黠笑意。

“陛下这人选……”顾池宴眯了眯眼，脑中慢慢思索着，而后缓缓挑了挑眉。

“不错。在如今情况下，能迅速稳定军心，领导宋家军的只有她！她既能守住了邕宁城，便能守住南境！”

“陛下这是想立下大邺建国以来的第一位女将军？”顾池宴不知为何，突然将人搂紧，抱在了身上。

“有何不可？”沈宁昭任由他抱着，微微挑起了眉。

“朝臣可不是那般好说服的。”沈宁昭眼尾轻挑的样子，叫顾池宴心里发痒，低头吻了吻她的眉眼。

“哼。”沈宁昭冷哼：“说服不了，那就叫他们自己亲自骑了马，带兵上战场吧。他们能吗？他们敢吗？”

顾池宴闷笑：“微臣倒是能，倒是敢。”

“怎敢劳烦顾首辅？后日晚圣旨同粮草一同前往南境，圣旨是内阁拟的，自是得了首辅大人的首肯，届时还需得顾首辅在早朝之上舌战群儒呢……”沈宁昭在他的肩头讨好地轻轻蹭了蹭。

“陛下此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世骇俗，微臣很是为难啊……”顾池宴微微向后靠着，仗着身量高，垂眸看着沈宁昭，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沈宁昭闻言翻身跨坐在顾池宴的身上，双手在他颈后交握，眼皮轻掀，眼波流转，她又轻咬了咬下唇，似是委屈又有不甘：“自知此事不易，所以我这不是亲自来求大人了，还望首辅大人成全……”

顾池宴托着她的细腰，防止她滑落，看着她嫣红湿润的唇，双眸像滴了墨，喉头翻滚，他腾出一只手，掐着沈宁昭的下巴，就要吻上去。

“陛下，国子监陆思衡陆大人殿外求见。”季和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沈宁昭一愣，趴在顾池宴的怀里笑出了声。她从顾池宴的身上下来，坐在宝座上托着腮看着顾池宴，看好戏般的。顾池宴将人一把揽过来，狠狠地吻了，才从宝座上起身，退至一旁。

“请陆大人进来”沈宁昭呼吸微乱，瞪了顾池宴一眼，才吩咐道。

季和引着陆思衡进了立政殿，行了礼。沈宁昭方才问道：“陆大人此时求见，不知所为何事？”

“微臣听闻兵部将运一批送粮草与辎重，驰援南境。微臣请命同去！”陆思衡道。

沈宁昭闻言看了一眼顾池宴，顾池宴微微点了点头。

“朕命你为此次粮草与辎重的押运官，你明日去兵部报到，两日后便出发。”

“多谢陛下！”

陆思衡离开了立政殿，顾池宴叫住了季和，吩咐摆膳，沈宁昭没有什么胃口，可架不住顾池宴坚持。沈宁昭只好叫顾池宴陪她一起。

沈宁昭先喝了半碗鱼羹垫了垫，看着顾池宴问道：“输送粮草是辛苦又危险差事，他真的行？”

“陛下若是不相信他，又为何要点头？”顾池宴给她夹了一筷子仔鸽。

“我这分明是相信顾爱卿。怎的顾爱卿不懂我的一片真心？真是伤心……”沈宁昭吃了一口，又托起腮，看过来的目光，有一股湿漉漉的委屈。

“这也算陛下‘求’微臣的其中一环吗？”顾池宴又给她添了一筷子鸡丝银耳：“陛下莫要小瞧了元礼，他只是想做个君子，不屑于使手段。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尤其这ʝʂɠ批粮草事关南境。”

“朕也想做个君子。”沈宁昭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鸡丝，一边拿脚在桌子下面蹭顾池宴的腿：“可是有些人，就是喜欢朕用些手段，是不是？”

顾池宴拿筷子的手明显一顿，缓了两息，方才道：“别人微臣不清楚，微臣现下倒是喜欢乖顺些的。”顾池宴扫了一眼沈宁昭碗里依旧未动的鸡丝，补了一句：“尤其是不挑食的。”

沈宁昭一愣，看着顾池宴故作正人君子坐怀不乱的样子，倒显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她心中轻嗤，仍是默默收回了脚，将那筷子鸡丝吃进了肚子里。

一顿饭吃了个小半个时辰，沈宁昭吃饱了。她半躺在榻上休息，还叫了乐吟添了一杯山楂水助消化。

顾池宴觉得好笑，却再如何逗她，她都不理人了。

“真的这么难受？”顾池宴同她一起坐在榻上，将人揽过来，靠在他身上。想给沈宁昭揉肚子，却被沈宁昭瞪了一眼，推开了。

“前些日子病着，都没好好吃饭，今天难得多吃两口。让人瞧着也安心些。”顾池宴被她那一眼瞪得心里越发的燥。

“哼，道貌岸然。”沈宁昭不睬他。

“不是还要‘求’我吗？陛下得那些手段呢？”顾池宴将沈宁昭的脸扳过来，低头瞧着她娇艳的红唇。

她刚喝了山楂水，若是吻下去，必是酸甜的。顾池宴心里暗暗想。

“顾首辅说笑了……”沈宁昭瞪着一双无辜的眼：“乖顺的人连挑嘴都不能，哪里还会使手段？不早了，我还要看折子。顾首辅，请回吧？”

顾池宴翻身将人压在榻上：“不是后日早朝还想让微臣帮陛下，陛下这样，微臣可如何是好？”

“爱帮不帮。”沈宁昭躺在那里，瞧着顾池宴沉沉的双眸，一点都不反抗，侧着脸，完全的破罐子破摔般：“就叫那群老古董为难我好了。”

顾池宴失笑，她这个样子倒是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低头在沈宁昭唇上辗转，不过浅尝辄止。他又将人揽坐起来，继续靠在他的身上，顺着毛捋：“有我在，谁敢为难你。”

“我哪里请得动顾首辅。”沈宁昭得了便宜还卖乖。

“哪里需要陛下请，分明是微臣不请自来。”顾池宴吻了吻沈宁昭的发顶。

沈宁昭终于露出三分笑意来，嘴上仍是不肯饶人：“那可真是委屈了顾首辅。”

“甘之若饴。”顾池宴的吻向下，吻上她的鬓角。

第111章圣旨

早朝果然吵作一团。那些人借着冒天下之大不韪、本朝无此先例为由，极力反对。可真让举荐人，下军令状，一个个又不肯吭声了。如今南境之困境，已经吵了三天，再拿不出个主意，贻误了战机，谁也担待不起。

顾池宴又极力拥护陛下所言，在朝堂之上舌战群儒。且圣旨已经随着粮草出了邑都，于是，在这种不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