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稚安赌的，就是姜州年的舍不得。

当爱意消散，她唯一的筹码，便是对姜州年的了解。

“姜州年，这一次，又是我赌赢了。

第25章

姜州年回到乾清宫中，整个人的气势让过往宫人都战战兢兢。

于逢侯在门外，并未听清他与叶稚安的对话，只是隐约察觉到两人在争吵着什么。

如今姜州年满脸的怒意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于逢伺候的更加小心了。

他放下一杯浓茶，轻声道：“陛下，气大伤身。

姜州年薄唇紧紧抿着，想到叶稚安竟装模作样的骗了他这么久就觉得愤然。

可他没意识到，他纵然生气，也没有想处罚叶稚安的想法。

叶稚安曾是他日夜相处的人，哪怕当时他以为她只是棋子，可该给的东西一样都没少给。

更遑论叶稚安失踪后，自己心里仿佛空了一块的感觉。

如今知道瑶华宫住的那位就是叶稚安，姜州年清楚的察觉到，他这些愤怒中，夹杂了多少不甘心。

为何她不愿像从前一样认真对待自己，而是采取这样让人看不懂的方式回到他身边？

姜州年将指腹按在那杯温热的茶盏上，眼中闪过沉思。

叶稚安失踪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着这些毫无头绪的事，姜州年沉声道：“于逢，你下去，让大理寺卿来见朕。

于逢闻言一怔，小心翼翼的答道：“陛下，大理寺卿不在京都，据说某村落有贵妃娘娘的下落，他昨日便出城确认去了。

姜州年眸光一闪，手边的杯子猛然砸落在地，摔的四分五裂。

于逢重重跪下，不敢言语。

姜州年眸光微闪，心中突然涌现一股不安。

他吩咐道：“让人快马加鞭追上他，告诉他，不必查贵妃下落，顺着这个消息查下去，看看到底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于逢领命而去。

姜州年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眼中闪过冷意。

叶稚安无故失踪定有蹊跷，只是不知道这背后操纵之人究竟是何居心。

乾清宫的殿内寂静一片，姜州年想着，突然冷嗤一声。

“无论为何，既然你回来了，朕便不会放手了。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即朝某处开口：“仔细盯着瑶华宫，不容有失。

烛火的阴影里，隐隐传出一声厚重的应声，随即又悄无声息。

姜州年站起身子，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外面的天空，眼神深邃莫测。

叶稚安，朕倒想看看，这一次，你如何再从朕的手中逃脱！

……

夜色笼罩，一轮圆月高悬于天，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为整个京城披上一层银白色的薄纱，仿佛蒙了一层薄雾般，朦胧而迷离。

叶稚安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她已经在床榻上躺了两个时辰，可脑海中仍旧是一片混乱，怎么也理不顺思绪。

叶稚安想起了当初与姜州年的初次相遇。

那日，她在宋府绣花，突见自己的父亲神色恭谨的陪着一个年轻男人进来。

她一抬眸，便看见他平淡无波的眼神，而看向自己父亲的目光，隐有一丝忌惮。

从那时候，叶稚安就发现他对宋家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无谓。

可没想到，仅仅半月，宋家便收到了命她入宫为妃的消息。

再之后，便是荣宠无双，她也渐渐放下了对姜州年的戒备，交于真心。

可直到死前，她才知道，所有的爱意全是假象，他的目的，只有利用。

就在她回忆过往时，窗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叶稚安猛然坐起身来。

第26章

叶稚安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万籁俱寂，就连宫人的脚步声都无，就像刚才她听到的那声轻响是她的错觉。

叶稚安翻身下床，赤着脚走到窗边，慢慢推开了窗户。

月光如水，洒落一地冰冷。

可窗边冰冷的宫墙边，却站着一抹几乎隐没夜色的身影，他脸上的睚眦面具在黑夜中更显可怖。

叶稚安抿了抿唇，轻声道：“二爷，你明明可以走正门的。

那人藏在面具后的眼闪过一丝异色，他单手撑着床沿，直接翻身进了屋子。

他笑：“琼枝，我说过，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叶稚安关上窗户，听到他这句话，转头看他，好半天才开口。

“你的名字？玄明，还是秦时野？又或者是睚眦、二爷？

下一刻，她因为夜风而冰冷的手腕被轻轻攥住，她被迫看向那人那双含情眼。

“秦时野，琼枝，你曾经就是这么叫我的。

叶稚安如同被烫到一般抽回手，她急急别开眼。

“好，秦时野，宫中戒备森严，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

秦时野低沉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今日你宫中无人传递消息出去，我担心你出事，他是不是发现了？

叶稚安沉默良久，才开口：“是我主动想办法让他知道的。

话落，房间里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时野带着隐忍的声音响起：“你还是没办法放下他。

“不是，

叶稚安当即反驳，“我只是不愿意背上造反的名义，宋家忠君的名义，不能断送在我手里。

秦时野的黑眸陡然沉寂一片。

他站起身，冷冷吐出一句话：“是，姜州年才是天下正统，而我，不过是逆臣贼子，琼枝，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他。

叶稚安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沉，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她淡声道：“并非如此，你可以觉得不公，更可以跟他一决高下，可我不能将整个宋家拉入这潭浑水中。

秦时野看着她，只觉得身体一寸寸冷下去。

半晌，他轻笑一声，带着万千无奈与挥不去的颓丧。

“琼枝，你说你不爱他，原来是哄我的。

他抬脚往门边走，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淡：“你说的没错，宋家确实不能陷入这潭浑水，是我考虑不周。

门被猛地拉开，又被毫不犹豫的关上。

两声响动，都让叶稚安心底一颤。

她按着胸口，狠狠咬住下唇。

秦时野，对不起，我不能对不起宋家。

瑶华宫的院子里。

八个下人排成一排跪在秦时野面前，眼里皆是带着无尽的忠心与真诚。

秦时野负手而立，淡道：“日后我便不来了，你们……保护好她。

“是，二爷。

秦时野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他正要离开，却听身后有了动静。

叶稚安的房门突然打开，她披着靛青色外袍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秦时野心脏突的一跳，逼着自己挪开了视线。

叶稚安慢慢走到他面前，正要开口。

门外却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陛下驾到。

第27章

姜州年在乾清宫无法入眠，索性起身往瑶华宫来了。

刚进门，就见叶稚安站在廊下，披着一件外袍，月光照亮她的乌发，显得温柔至极。

姜州年停下了脚步，身为九五之尊，他从来这般踌躇不前的时候。

因为他的心乱，所以他没有察觉到叶稚安眼中极力掩饰的惊惶不安。

片刻后，姜州年还是走上前去，他语气有些生硬：“怎么站在门外？

“有些睡不着。

两人的对话平平，但谁都知道，再也找不到之前的感觉了。

这也是姜州年第一个不舒服的地方，叶稚安回来了，但却不再是之前那个人了。

也是在这一刻，姜州年才真正开始反思，他对叶稚安的利用，真的只有利用吗？

姜州年缓步走到她面前，道：“进去歇着吧。

叶稚安抬眸看他：“陛下要歇在这里？

“是又如何？

姜州年冷下神色，“不管你是叶稚安还是波斯公主，侍寝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叶稚安指甲掐进掌心，她勾唇一笑，眼里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意思。

“陛下说的对，毕竟这世上的女人，不管是谁对陛下来说，都唾手可得。

姜州年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率先走进殿内。

如今已经是凌晨时分，可姜州年坐在屋内，对于逢吩咐道：“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

“是，陛下。

叶稚安听了他的话，不由脚步一顿，心脏顿时沉了下去。

从前，姜州年不喜床笫之事被人听去，也是这般遣开宫人的。

看着她脸上逐渐浮起红晕，又慢慢苍白，姜州年心里的不舒服倒是散了一点。

他轻咳一声，沉声道：“过来。

叶稚安慢慢挪过去，却见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坐下，今夜朕于你对弈一局，若你赢了朕，欺君之罪，朕便按下不提。

叶稚安眼前一亮，道：“陛下此话当真？

“一言九鼎。

叶稚安不动声色的朝床后的阴影里看去，那里已然没有人影。

她打开棋盒，拈起黑子。

“那臣妾就不客气了。

姜州年看着她眼中的志在必得，白子在手中转动一圈，才慢慢落了下去。

窗户紧闭，唯有两道对坐的人影被烛光映衬其上，闪动不休。

整整一个时辰，叶稚安下的越来越吃力，反观姜州年，却有些气定神闲的意思。

叶稚安心中蔓延绝望，原来姜州年往日的每次对弈，都没有全力以赴。

亏她还以为自己与姜州年的棋艺不分伯仲。

叶稚安唇色微微发白，她咬了咬舌尖，让晕晕沉沉的头脑竭力保持清醒，目光在棋盘上一寸寸扫视着。

终于，她在东南角的方位寻见了一处破绽。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