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把自己的自尊踩进了泥里。

即使心痛如刀绞，她脸上也扬着笑，可混着眼泪，看上去好像更加可怜。

听到她的话，霍崇知道她听到了自己刚刚的话。

看到姜璃被真相伤害的痛苦样子，他本以为自己应该很痛快，但心里却莫名憋得慌。

不应该是这样的。

霍崇，想想两年前她说消失就消失的时候。

想想重遇后，你不是一直想给她希望，再让她绝望吗？

你成功了。

给她钱，以后你们恩怨两消，桥归桥路归路，你们没有半点儿关系了！

霍崇在心里自我劝服着，随后拿出一张支票，写下一串数字，扔给了姜璃。

“滚吧。”

姜璃也没停留，抓起支票就往外走，准备去银行兑换。

韩医生的电话却先打了过来：“姜小姐，您外婆跳楼自杀了，刚刚……已经离世了。”

第9章

姜璃僵滞地站在原地：“你说什么？”

她不可置信的问了韩医生很多遍，最后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

外婆死了。

可她才刚刚拿到钱，马上就能给外婆手术，马上外婆就能健康了！

姜璃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大口呼吸着，却越来越憋闷，喘不上气。

“姜璃，你这种人根本配不上别人对你的好，活该被所有人抛弃！”

姜愿愿说过的话在此刻倏地回荡耳边。

像预言，也像诅咒。

一语成谶。

她……真的被所有人抛弃了！

姜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

到时，一楼的墙边还围着黄色的警戒线，只是地砖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只剩路上许多人都还在议论着刚刚跳楼的事情。

太平间里。

姜璃看着外婆的尸体，她一滴泪都哭不出来。

只有不断颤抖的四肢，却连去触碰外婆一下都做不到。

“就差一点点，我马上就能拿到钱救你了，外婆，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呢？”

“我很乖的，我没有再回去姜家了，您不是说不会不要我的吗……”

姜璃喃声的一句一句问着。

可外婆再也不会抬手抚摸她的头，给她回应了。

一旁，韩医生心疼看着，“姜小姐，节哀吧。”

然后他拿出一张纸，递到姜璃面前。

“这是护士收拾你外婆床铺时发现的，是写给你的。”

姜璃愣愣地接过，打开。

纸上的字不多，但每个字如同炼铁的重锤砸得姜璃心脏生疼。

——璃璃，外婆不能再拖累你了，外婆很爱你，以后照顾好自己。

这一刻，姜璃本以为早就哭干的眼泪全数涌出，打湿了信纸。

“外婆！”

“外婆，你回来好不好？！”

太平间里，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久久不绝……

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变成了骨灰坛里的一捧灰。

当晚，姜璃谢绝了韩医生的帮忙，一个人抱着骨灰盒坐上了公交车。

她要带外婆回月牙村。2

回她们的家。

夜里的公交车上没有什么人，车头LED屏里的播报声就格外清楚。

霍崇和姜愿愿要举行婚礼了，就在三天后，11月21日。

全城都在为他们欢庆。

华丽的婚纱照，在并不清晰的屏幕上，依旧那么美。

姜璃静静看了很久，然后转头看向了窗外，眼神麻木，也空洞。

那是他们的世界，她走不进去，也不想再走进去了。

……

三天后，霍家老宅。

霍崇站在书房里，面前是已经两鬓斑白的霍老爷子。

他打量着这个养在乡野的孙子，这么多年第一次露出满意的神色。

“两年，你终于长大了，像是我霍家的孩子了。”

霍崇垂眸不语。

两年前，姜璃消失后他找了很久，但都没有音讯。

没有人知道她带着外婆去了哪里。

这时候，霍老爷子出现了，以亲生爷爷的身份，将他带回了京都。

霍崇知道，这两年自己做的事，其实霍老爷子都在派人监视。

不过他不在意。

只是想到姜璃，霍崇有些烦躁，刚想开口离开。

却听霍老爷子说：“也不枉当初我把你从那个村子里骗出来，不过我倒是也没想到，姜璃那个丫头竟然会和姜家有关系，早知道……”

霍老爷子后面的话，霍崇听不清了，只记得他那个‘骗’字。

他猛地抬头，咽了咽干涩的嗓子：“你骗了我什么？”

霍老爷子一顿，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明天还要结婚，去休息吧。”

就将霍崇赶了出去。

书房门关合。

霍崇站在走廊里，灯打在脚下，映出一圈阴影，也衬得他神情晦暗。

他定定看着那扇门，走出霍家后，打出了一个电话。

“帮我查查两年前姜璃离开月牙村后去了哪儿，钱我现在打给你。”

挂断电话后，霍崇看着浓漆的夜色，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姜璃的事不难调查。

很快，霍崇就收到了全部的资料。

也才知道，当年姜外婆突然发病，姜璃是带着她来城里看病。

外婆病情稳定后，她也回过月牙村找自己，甚至这两年都没有放弃过！

是他误会了！

他们之间，无故消失，抛弃另一方的人，不是姜璃，而是他自己！

想到重遇以来，自己做的那些事，霍崇慌了。

他连车都忘了开，拔腿就往月牙村跑。

他知道，姜外婆死后，姜璃就回去了。

他也要回去，去跟姜璃道歉，告诉她是自己弄错了……

可月牙村太远了。

霍崇跑到筋疲力竭，双腿发颤，也没能到达。

身上淋漓的汗意，被冷风一吹，彻骨的凉。

他也终于冷静了下来，拦下辆出租车，继续赶往月牙村。

一路上，霍崇都在措辞一会儿见到了姜璃要怎么说。

可想了无数种，都不满意。

更让他坐立难安的，是万一姜璃不原谅自己的恐慌感。

霍崇就这样惴惴不安了一路。

到月牙村时，天已经开始慢慢亮起来了。

手机里，霍家人催问他去哪儿了的消息响个不停。

霍崇觉得吵，干脆直接将手机关机，敲响了姜家的门。

然而，无人回应。

姜璃不在？

难道是去看外婆了？

霍崇想着，朝着村里唯一那处下葬的墓园走去。

墓园里。

姜外婆的坟在最前方，还摆放着供果和祭奠的白菊。

周围，却没见姜璃的身影。

霍崇皱了皱眉，打算鞠一躬后就离开去找姜璃。

可弯腰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姜外婆的墓旁边，竟还立着一座稍小些的坟，很难被注意到。

而那上面墓主人的名字，却狠狠刺痛了霍崇的双眼。

【姜璃之墓】

【于2023年11月20日立】。

第10章

霍崇定定看着墓碑上的字，脑袋一片空白。

姜璃……之墓？

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可能死了呢？

霍崇怎么都不敢相信。

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的幻觉。

他抬手使劲揉着眼睛，一次又一次。

可不管他多用力，那墓碑也没有消失，那墓碑上的字，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天际，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温热温热的。

霍崇却感觉不到，反而冷的全身都在打颤。

他又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双眼赤红着走上前。

新立的墓碑，上面的字还染着锋利。

霍崇手摸上去的那刻，只感觉指腹一痛，紧接着，便有鲜艳的血色流下来。

他却像是没察觉一般，只盯着‘姜璃’这两个字。

好像这样看着，姜璃就能活过来一样！

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周围还是静悄悄的。

直到一道诧异的声音传来：“霍崇？你这孩子啥时候回来的？在这儿干什么呢？”

王婶儿胳膊上挎着竹篮，里面放着冥币。

她说着，走到霍崇跟前，就要把人拉起来：“天凉，一会儿再病了！快起来！”

霍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