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溪想了想，“银子丢了定是家贼所为，家丑不可外扬，那就只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秦舒言扯了扯嘴角，“所以啊！以陈澄的秉性也不希望民心大乱，穆时桉早就将局势分析给他听，这样一来天家的颜面保住了，皇上也会因他沉稳练达、识大体而青眼有加，他自个的小命也能保全，于他而言听穆时桉的话百利而无一害。”

冷溪听完浑身一紧，“他是怎么做到在短短几日里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的？”

“不是几日，而是他见到陈澄、知道他的身份后，心里就已经有了主意。”

秦舒言想起穆时桉第一次见到陈澄并与他长谈之后，立刻来找自己帮忙，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谋划，之后的几日里不过是完善计划罢了。

“今日他看似被动，实则是恰到好处的将自己推进事件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在一旁把控着整个局面。”

冷溪不解，“陈澄既然会听他的，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将计划告诉他？还让咱们俩整这么一出？”

“如果穆时桉把话说透，以陈澄的秉性会怎么想穆时桉？善于蛰伏、伺机而动的弄权高手！说不定还会发现自己不过是颗棋子而产生恐惧和反感！”秦舒言叹了口气，“交下一个人远比得罪一个人，难得多。”

冷溪恶寒，调侃了一句，“看来混官场，也不只是榜上有名这么简单，想要最后荣归故里还得靠天分。”

之后几日里，冷溪没事就去茶楼坐坐，听其他茶客和小厮，谈论刑部查案的进展。

事发当天原本要设宴庆祝的万家，因长子被收监喜事变祸事，一并被收监禁足的还有主办科举事宜的礼部和翰林院参与此事的一干众人，不过与万家长子不同，他们关押的环境相对好一些，都被关回到贡院里。

“刚从贡院里被放出，就又被关了回去，也不知道这位顾大人收没收到消息。”

冷溪不爱琢磨这种事，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不过是图一时热闹，里面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自有她家小姐说与她听。

“这不重要。”秦舒言靠回到椅背上，“反正咱们这位戏折子高手也没安排他出场，他只需实事求是的闷头喊冤就行了。”

库银那边，皇上暗中派人清点数目发现大量缺失，听说大理寺负责秘密审理此案，户部钱惟吟已经多日没去上朝。

连日来，穆时桉忙得不可开交，白日里当值的同时，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关注案子进度，又要在关键时候给大理寺和刑部抛出一些线索。

万家大公子审讯中被撬开了口，泄题的苗头直指顾承则。

之后几日，百姓中盛传，顾大人除了日常去班衙当值，几乎都是深居简出，有学者上门求教更是一视同仁，家中也从不见奢靡气，怎么会贪图万家的钱财！

这话传来传去，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也深以为意，毕竟翰林院的人每日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每个人的脾气秉性如何，心里都有数。

穆时桉暗地里不知又做了些什么，让科举案的案情不断明朗，最后顾承则竟被放了出来，以他的心智当然知道自己被牵扯进来不是平白无故，更清楚自己洗脱嫌疑，不可能是天理昭昭、沉冤得雪。

但此人却稳得住，竟一次都没来找过穆时桉，就连三皇子那边听说也没有过多参与。

不只是他们，就连其他几位皇子也都明哲保身，并未涉入太深。仿佛整个案子，只是官员以权谋私。

吃完晚饭，秦舒言在院子里走圈，想他们混官场的这些人心肠当真是狠，利益相投抱团行事，一旦出了事，为了自保连手都不伸，甚至还得落井下石的踹两脚。

现在来看，自己当初想攀咬刘之尧的想法多么可笑。

行至凉亭处，迎面遇见许久不曾谋面的穆时桉，惊讶道，“呦~稀客呀！”

穆时桉闻言惨笑，忙了几日回自己家反倒成客了，他面上看起来有些疲惫，省去了寒暄低声直言道，“有事求你帮忙。”

秦舒言愣了片刻随即笑着轻哼了一声，反问他，“不孤军奋战了？”

她这句调侃，说是调侃其实也是事实，穆时桉心里自然明白，喃喃的解释了一句，“知道的人多，未必就有助益。”

这句说的倒是在理，秦舒言点了点头，“行吧！你说，什么事？”

“钱家父子的罪已是板上钉钉，但刺杀万家和库银的去处，钱家父子却咬死没说，而且眼下两个案子关联不上。”

让他们坦白库银去处，是为了揭发刘之尧，可刺杀万家这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秦舒言不明白，歪着头蹙眉问，“挪用库银、科举泄题，这两个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死罪，即便关联不上也没什么关系，你总不会是想他们被多砍几刀吧！”

穆时桉别过头，目光飘向远处没有聚焦，微不可查的轻叹了一声，转而垂下眸呢喃的解释道，“万家之祸虽然源于自身贪念，但也是被我们拿来做引发一切的开端。百姓的目光都盯在这，我担心皇上迁怒之下惩罚过重。”

秦舒言愣愣的‘哦’了一声，她好像能明白穆时桉的意思，皇上为了稳定民心，更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库银丢失的事不会外传，他能公然处决的唯有万家大公子和泄题的一干人等。

如果皇上知道，一切都是贪图万家家财的阴谋，那么万家也算是半个受害人，贿赂官员买试题不过是禁不住诱惑，一时猪油蒙了心。

秦舒言从腰包里拿出一瓶药递给穆时桉，调笑道，“你这人，心眼还挺好。”

他接过药瓶，拿在手里晃了晃，得意道，“我这人优点还多着呢！谢了！”

秦舒言鄙夷的嗤了一声。

让穆时桉没想到的是，秦舒言给他的两颗吐真药丸，他只用了一颗。

第九十章

第二日穆时桉将药瓶还给秦舒言，里面原有几颗药她是知道的，拿在手里颠了颠，质疑道，“这药你用了吗？”

“用了，只用了一颗。”穆时桉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顿了顿简洁道，“钱惟吟昨夜在牢里自戕了！”

秦舒言收起药瓶，悻悻道，“自戕也好，最起码死的时候是个全尸。”

如果他不自我了结的话，等待他的只会是更痛苦的死法。

“钱家那两个儿子被吓得不轻，次子钱绍已然有些疯癫，吃了那药之后更是开始胡言乱语。”穆时桉对现状很是满意，“如此也挺好，不算攀咬，也足以令陛下和百官生疑。”

此案由陛下圣裁，没出几日城中张榜布告结果，涉案官员一律斩首，万家大公子也落了个仅次于死刑的流放，万家银子多，疏通了关系让押送的狱卒路上多照顾些。

而陈澄因检举有功，被封了一个从六品上礼部员外郎的小官。

就在大家都以为此事已风平浪静的时候，却被一道圣旨打破了——六皇子周楚映封为楚王，即可前往封地，无召不得出。

知道原由的自然稳得住，不知道的仿佛都如热锅上的蚂蚁，就连素来岿然不动的顾承则都忍不住去找穆时桉。

天气和暖、夜幕降临，正是夜市、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冷溪和秦舒言身着男装、手握折扇，打算去风月楼赴穆时桉的庆功宴。

她们走出大门，好巧不巧与顾承则走个对头。

秦舒言没想到会在自家门口遇见他，一个晃神直言招呼道，“顾大人？”

顾承则被叫得一愣，借着穆府风灯的光亮看眼前的两个人，“穆二夫人！”他认出她又上下打量一番才道，“这身打扮，不知夫人要去哪？”

“你是来找穆时桉的吧？”秦舒言没有回答他，看他的表情已然知道答案，“他在风月楼，今日请了陈员外郎吃酒，府中厨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