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茜久违地做了个梦。

很长一段时间里，梦境一度是让她特别惧怕的东西。

那里只有黑暗。

可以感觉到冰冷的海水侵蚀她的身体，挤压她的肺部，像要把整个人都压缩起来。

然后她就会从梦里惊醒，大口呼吸着，像终于脱离溺水的人。

还是那句话，身体会记得。

魏茜知道，一切都有迹可循。

但这次她做的梦，不再有冰冷的海水。

梦里的场景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

从见到谢风瑞开始，魏茜的这种感觉就从未停止。

魏茜感觉到那会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有老人的声音温柔地叫她。

但她听得不甚清晰，只觉得有暖绒绒的光照在自己身上。

魏茜觉得安稳。

然后她梦见一个人。

影影绰绰的，看不清脸，身形在少年到成年男人不断变化。

他好像在叫自己的名字，可魏茜根本听不清楚。

她在梦里问：“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那人却突然有了实质，冲到了她面前，紧紧抓住了她的肩膀。

“我说我爱你啊！”

男人的面容一瞬间清晰起来，眼神脆弱又难过，脸上是两行泪。

俨然是谢风瑞。

魏茜猛然清醒过来，下一瞬间就从那个光怪陆离的梦里回到了昏暗的机舱。

她呼吸急促着，眼神都找不到落点。

姐姐在身旁熟睡，魏茜稍稍心安。

“你没事吧？”

另一边传来用中文的小声询问。

魏茜侧过头，男人的脸和刚刚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重合起来。

一样的冰冷、忧郁和脆弱。

她有些恍惚，只怔怔地看着他。

谢风瑞对戚月“死而复生”一事接受很快，经过那么大的事，他只觉得戚月还好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够了。

这已经是莫大的惊喜。

他犹如疯魔了一般，追到她身边。

面前的男人伸出手，想触碰她的脸。

魏茜回过神，警惕地退开身子，戒备地看着他。

“谢先生，我是真的不认识你，也根本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戚月。”

第23章

男人眼里的光骤然暗下去。

魏茜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自己和这个男人明明只有几面之缘，到现在她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撇开自己心里那种怪异的熟悉感不谈，她与他连认识都算不上。

可魏茜看见他难过，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她只能叹气，在男人的眼神下妥协了。

魏茜握住男人没收回去的手，轻轻地说：“你好，我是魏茜，别再叫我戚月了。”

魏茜一开始很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因为头脑一片空茫的感觉是真的很不好受。

然后她发现，每当自己试图回忆时都头痛欲裂。

她询问过医生，医生说：“这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在与你的意识抗衡。过往可能太过痛苦了，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不必再过多纠结于前尘往事。”

魏茜想，这医生肯定礼佛。

但她被点化了，不再纠结于自己的记忆。

所以当她看见谢风瑞，各种翻涌的情绪下，最后只剩下莫名其妙。

自己莫名其妙的妥协、莫名其妙的心痛，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别的情绪。

更多的还是无奈。

谢风瑞只觉得落寞又庆幸，戚月已经不认识自己，但她还愿意和自己结交。

他握紧了她的手，难得有些紧张。

“我是谢风瑞，现在是电竞选手。”

对他来说，在生死面前，前尘往事也早已不重要，他只想抓住面前的爱人，纵然她现在一无所知。

魏茜不想多搭理他，也错过了男人眼里的情绪。

她戴上眼罩沉沉睡去。

飞机落地，魏茜被广播声和颠簸弄醒。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下飞机时险些没站稳，被后面的人扶住。

是谢风瑞。

他脸上带着让魏茜有些陌生的笑，更有一种另她陌生的关怀和热心。

她潜意识里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然后她下意识地开口：“我好像很久都没有看见过你笑。”

面前的谢风瑞愣了片刻，又紧张起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魏茜心情莫名不好起来，却找不到缘由。

像握住了一根断掉的线头，找不到来处，又没有归处。

她默默地摇了摇头，没再管他，快步跟上前面的姐姐。

谢风瑞听见魏玫在问她：“你怎么突然和谢家那小子熟起来了。”

魏茜刚睡醒，情绪又低落，闷着声音回答：“不熟，刚认识。”

她连头都没回，只是讲起一个不相干的人。

谢风瑞的心脏处传来钝钝的痛意。

重新遇到戚月，才见过两面，他就经常有这种苦涩又无力的感觉。

曾经追着他跑、以他为中心的戚月，现在已经对他完全没有了印象，他不再是她唯一依赖的人。

甚至一心想与他当陌路人。

谢风瑞想到戚月的室友交给他的日记本。

“‘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我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我的爱困住了我一个人，好似在等待一个永不会联系我的人。

我好想你，谢风瑞。

很久不见，比起描摹你的面容，我更擅长描述你的背影。”

他也终于品尝到背影的滋味。

我好想你，戚月。

第24章

从洛杉矶回来，魏茜开始准备考试，更加没了出门的欲望。

魏母看她总闷在家里，经常嘱咐她出门走走。

魏茜又一个人跑去市里的图书馆，结果魏母更加不放心。

魏玫也开始繁忙的公务，还要经常抽时间劝慰魏母：“小玫不是小孩子了，二十多岁的人去图书馆能出什么事情呢？”

日子波澜无惊地过着。

直到魏茜在图书馆附近吃饭碰见了谢风瑞。

她都快把他忘了。

男人看到她却很惊喜。

魏茜时常诧异于他的惊喜，两次碰面，他看见自己总像是看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可她本能地不想和他多有牵扯。

“我们以前很熟吗？”

魏茜吃着饭团，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大概也是不希望她想起来什么以前的事情，但又希望她记得他。

总是用一种缠人的、忧愁的眼神看着她。

这次也不例外。

可谢风瑞给自己的感觉总是很奇怪，所以她决定装傻。

谢风瑞不出魏茜所料的失落起来。

“不算熟。”

魏茜觉得好笑，她实在觉得面前的男人不该是因为自己一句话就产生情绪变化的人。

他该是什么样的人？

梦里他的背影在她记忆中闪回。

——他该是只肯给她看背影的人。

魏茜收敛了目光，不由得有些焦躁。

“不算熟，干嘛还总是纠缠不清。”

她准备走，结果被谢风瑞牢牢抓住手腕。

他说：“是我一直属意于你。”

魏茜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直觉告诉她不可能，可她的心脏却狂跳起来。

魏茜从未体会过这种带着苦涩的狂喜。

好像多年以来的夙愿终于达成，可情绪却无法落地，在半空中就洋洋飘散了。

她呆愣着，对自己流下的眼泪毫无察觉，直到谢风瑞抱住她。

她的眼泪全流在他的衬衫上。

魏茜的头痛起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