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再加上舟车劳顿，身受重伤，很快便被抓住，按在一旁。

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坟墓被掘，棺材被撬开，将父亲的尸身拖出来……

穆若清满心无力，最后能求的，只有梁锦睿。

“梁锦睿，你让他们住手好不好？！我求你了！”

“我爹一生清正廉洁！你们不能这样对他！梁锦睿！”

她的叫喊声嘶力竭，在空中回荡，惊得鸟兽都四散纷飞。

可即便如此，梁锦睿始终都只是冷冷地，漠然地看着。

直到锦衣卫们将穆靖远的尸身翻来覆去搜寻了遍，最终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禀指挥使，什么都没有。”

梁锦睿才开了口：“撤。”

也是这时，穆若清被放开了。

她踉跄着扑向父亲的尸身，抱在怀里。

抬头看向梁锦睿时，眼里是一片猩红的恨意。3

穆若清从没想过，他竟然会做的这么绝，竟然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父亲留！

梁锦睿与她视线交错，眸光顿了顿，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离开了。

只剩下被掘开的坟墓、残破的尸身和孤零零的穆若清。

……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很快便将穆若清身上的衣衫打湿。

她只是跪在那儿，将父亲的尸身放回棺材，重新埋回土里。

不一会儿，十根手指都被碎石割破，血水将泥土都染成了红色。

穆若清却像是感受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似的。

木然地一捧又一捧，将土往棺木上盖。

不知过了多久，她头顶上的雨突然消失了。

穆若清怔怔抬头，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把油纸伞。

父亲的旧友吴伯撑伞站在她身后：“你这孩子，和你爹一样倔。”

他叹了口气：“你父亲不愿让你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我本不想告诉你真相，但现在看来，你比他想象的还要坚韧得多。”

穆若清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坚韧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救不了父亲，洗不了冤屈，到现在连父亲的尸身都守不住……

想到下令做这些事的梁锦睿，想到自己曾爱过这样的他！

穆若清更是胸中呕了一口血，悔不当初！

悔恨中，只听吴伯再次开口：“若清，你父亲一生刚正不阿，之所以被冤死，是因为他在调查一起案件时，发现了太子派朝臣贪腐一事。”

“而太子一派朝臣之首就是姜家，他怕你父亲将此事抖出来，便联合其他朝臣栽赃你父亲。”

“之前陛下亲令的调查，也被他们搪塞了过去。”

说着，他从袖中抽出厚厚一叠纸递给穆若清：“这是我这些日子收集的证据，伯伯上有老下有小，只能帮你到这，接下来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穆若清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叠纸，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浮萍。

她知道，此事牵连甚广，吴伯能将一切告诉自己，就已经冒了莫大的风险。

这样的恩情，自己无以为报……

“吴伯伯，谢谢。”

穆若清双手接过这些证据，珍重放好。

和吴伯将父亲的坟重新立好后，她便离开了。

却不知，就在她走后不久，梁锦睿回来了。

第10章

可此时，墓前已经没有了穆若清的身影。

只剩下那座简陋的新坟。

烈烈寒风中，木碑都被吹得有些歪斜。

梁锦睿看了好久，默然上前轻轻将墓碑扶正。

……

穆府。

穆若清坐在自己的闺房里，看着吴伯给的那些纸张。

然后花了一整夜将证据整理好，写了一纸诉状。

她心知肚明，太子一党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无异于蚍蜉撼树。

为今之计，只有进宫告御状，将此事在皇帝面前捅破！

让太子一党，再无法官官相护！

抱着这样的念头，穆若清在第二日早朝时，借着昔日同僚好友之力顺利到了大殿。

金灿灿的殿堂里。

一身素衣，墨发披散的穆若清，显得格格不入。

她却只是跪了下来，双手捧着诉状高喊：“陛下！臣女穆若清，有冤情要禀奏！”

听到这话，众朝臣脸色皆变。

尤其是以翰林院大学士姜父为首的太子一党。

不等穆若清再说话，姜父就先开口：“御状岂是你想告就能告的？自古以来，告御状者在面圣前，必须肉身滚过钉床。”

“穆若清，你如此胡闹，是觉得穆府之罪还不够深重吗？！”

这话一出，其他朝臣也跟着议论纷纷。

“姜大学士说的对啊！再说那四五尺长的钉子，恐怕滚过去也会没命。”

“穆家就剩她一个人，估计是受不了，疯了吧！”8

这些言论，穆若清充耳不闻。

她只是对着皇帝，再次叩首：“陛下！臣女穆若清，有冤情要禀奏！”

闻言，梁锦睿的眼里多了些别的情绪。

他没想到，穆若清竟然如此执着，甚至不惜来告御状。

这时，高台之上传来皇帝威严的问话。

“穆若清，你想好了吗？你就不怕，你父真的有罪？”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穆若清就给出了答案：“禀陛下，臣女心意已决。”

话落，皇帝也不再问，只让人铺设钉床。

御前伺候的人，手脚麻利。

很快，钉床就已铺好。

文武百官看着锋利的钉尖，没人相信穆若清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会有如此胆量。

可下一秒，穆若清便赤着脚，毅然决然走了上去。

踩上去的一瞬间，密密麻麻的长钉穿透皮肤，直接扎入了骨肉！

霎时，血流如注！

钻心的疼瞬间袭来，穆若清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毫无血色。

可她一声都没叫，泰然躺倒在钉床上，朝着御前的方向滚了过去。

第一圈，她那身素白的衣裳就开出了数不清的血花。

朝堂上，抽气声此起彼伏。

旁人光是看着，都浑身战栗，背脊发凉。

可穆若清却从始至终都很安静，一声没吭。

纵然脸色惨白，额前疼出的冷汗豆大一颗，她前进的动作都丝毫没有停顿过。

不知多少圈过去，穆若清的衣裙已然被染成了一片猩红。

梁锦睿看在眼里，面上仿佛结了一层寒霜。

……

漫长的钉床滚完，整个朝堂都一片死寂。

姜父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穆若清跪着，一步步艰难地挪到了御前，深深叩拜。

很快，便有太监将状纸呈到皇帝眼前。

良久的沉默过后。

皇帝沉怒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彻查太子一党结党营私之罪！”

“大理寺卿穆靖远无罪，穆靖远之女穆若清官复原职。”

天子一怒，朝臣立刻跪地：“陛下息怒。”

梁锦睿却没动，他只看着穆若清身上还在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眸色越来越沉。

而守在一旁的太监，见穆若清一直没有动静，忍不住提醒：“穆姑娘，还不赶快谢恩。”

可她还是维持着深深的叩拜姿态，一动未动。

只有从她身体里流出的血，在青黑色的地砖上不断蔓延。

这样的安静，让人心悸。

梁锦睿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他疾步走过去就想将人扶起。

可刚伸手碰到她时，穆若清整个人便朝另一旁直直栽倒下去。

墨色长发之下，她面色如纸，没有呼吸。

第11章

“穆若清！”

梁锦睿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有一丝罕见的慌乱。

但无论他如何呼喊，穆若清都再也没有丝毫回应。

梁锦睿这下彻底慌了起来。

他单膝跪在穆若清身前，伸手将她抱起。

顿时，梁锦睿就感觉到身前一阵湿濡。

是穆若清的鲜血渗进了他的飞鱼服里。

朝臣们议论纷纷：“这穆家姑娘，怕不是……”

一时，大殿里针落可闻，众人眼里都是惋惜之色，没有人忍心说出那个最坏的结果。

龙椅上的皇帝也察觉到不对劲，沉声吩咐：“快去请太医！”

内侍自是不敢耽搁，立马将太医请了过来。

太医几乎是被强行架了过来，花白着胡子，气都没喘匀。

看到梁锦睿抱着的女子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伤势看起来极为严重……恐怕……”

梁锦睿开口，嗓音微哑：“烦请太医进行诊治。”3

他不信，那样坚韧的穆若清，会就此凋零。

大殿中一片肃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太医和穆若清身上。

只见他伸手为穆若清把了把脉，眼神一亮，从医箱里拿出一颗乌黑的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然后却又面露忧愁，沉吟道：“此女尚存一丝气息，我这药丸可将她这口气暂时留住，不过……”

梁锦睿闻言，急忙追问：“不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