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不想姑娘再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姑娘，郡王托我给你传句话，如果不想在宫里待了，他会带你走。”

第33章

登基大典。

程敬霖身上还是一套不合身的皇帝朝服。

他好像也并不在意，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对于臣子们提出的一切意见也是一脸冷漠。

程敬霖其实对当皇上没有什么欲望。

他之所以坐在这，仅仅是因为如果是程玄清成了皇上，那就意味着凌绾依的任务结束。

她会离开，而他对于她的离开完全没有办法阻止。

注意到角落的凌父，程敬霖才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众位爱卿，朕有一事，朕要册立凌绾依为皇后。”

凌父战战巍巍地上前：“小女自幼顽劣，实在是难为国母，望皇上三思。”

比起顽劣的名号，凌绾依更危险的显然还是她曾经入朝为官，甚至还是前太子手下的谋士。

意识到这一点，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凌绾依不可为后！”

“她曾经入朝为官，如此对朝政了如指掌的人若是成了一国之母，那无疑是对皇上的威胁！”

“凌绾依曾是前太子府中谋士，前太子还未死，万一她存了异心，皇上你如何自处！

程敬霖按住隐隐作痛的头，沉默片刻。

“凌爱卿也是担心绾依效仿前朝武皇，谋权篡位吗？”

凌父心里一惊，毫不犹豫地跪下：“臣以性命担保，小女绝无此心。”

程敬霖摆了摆手：“既然凌爱卿下如此决心，那朕自然会相信绾依，立后之事就这样定下了。”

温时虞上前一步：“皇上，不可，凌绾依绝不希望自己被困于深宫之中。”

程敬霖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

看清是温时虞那一瞬，心里烦闷更甚。

程敬霖将捏在手里的玉珠扔下。

“嘭！”玉珠破裂，碎片飞溅，周围众人都纷纷避开。

只有程敬霖一人，不退不避，直直地站在大殿中央。

溅起的玉珠碎片划伤了温时虞的手，顿时鲜血淋漓。

他却好像感受不到痛一样，依旧躬着手：“陛下三思。”

“你这样做只会害了绾依。”

“她并不想留在宫里，陛下比谁都清楚这一件事。”

程敬霖的脸沉下来，气愤道：“绾依是否想要留在深宫里，已经很明显了。”

“朕不想在这里同你争辩。”

“你只需要记得，昨日是绾依亲自送你出的宫，出宫的时候她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朕又没有捆着她，是她自己不愿同你离开！”

“温时虞，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温时虞哑口，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手上被划伤的伤口，痛得他流下眼泪。

程敬霖见再没有人敢多话，向旁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内侍尖锐的声音响起：“退朝。”

程敬霖也不多做停留，径自离开。

程敬霖对于其他的一切都无有不应下的，除了将凌绾依立为皇后这一件事。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朝廷中似乎很快衍生出两派势力。

一派是主张凌绾依为皇后，可以作为贤内助帮助皇上。

一派则是认为凌绾依身份普通，更是曾经作为谋士，对皇帝有威胁。

程敬霖对同意凌绾依那一派多有纵容，毫不犹豫地应下提出的所有事。

一时间，支持一派的势力日渐壮大。

程敬霖才下了朝，就被裴检拦住。

“陛下，太后想见你！”

第34章

程敬霖清楚太后的意思，脚步迟疑，调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

却不想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太后喝住：“站住，去哪？”

“皇上不想和我聊一聊吗？”

程敬霖知道避不过去，转而赔笑道：“我打算亲自去母后宫里，但是没想到母后和儿臣想法一致。”

太后冷哼一声：“只要皇上心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就好。”

延庆殿是太后特意讨来的一处住所，离尚书房最近。

不多时的脚程已经到了。

殿门一关，清脆的掌掴声响起：“程敬霖！你别想立凌绾依为后。”

程敬霖的脸瞬间肿起一大片，长长的护甲划过他的脸，留下一道红痕。

程敬霖被这一巴掌打得猝不及防，整个人愣在原地。

太后见他的反应更加生气，怒喝道：“跪下！”

程敬霖没有动，反而看着比自己矮上一截，不再年轻貌美的母亲。

程敬霖知道母亲是爱他的，可是她态度强硬地驱赶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脸上生出皱纹的那一天，她将他打到昏厥，一边打一边说：“你父皇不会爱我了！”

醒过来的时候她又守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眼睛哭肿得厉害。

她将他抱在怀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声音哽咽地说“霖儿，我只有你了。”

程敬霖后来总是会想起自己上一世将凌绾依囚禁在自己身边，终于明白了自己像谁。

他像他的母亲，敏感多疑，将自己最爱的人圈禁在自己身边。

以为这样就能够到永远。

程敬霖看着又要落下一章的母亲，一边拦住她要落下的手一边说道：“母后。”

“其实我和你很像，我知道你很爱我。”

“凌绾依曾经说过我是个疯子，这句话我想同样适用于你。”

“母后，我不是你的玩偶，我是个有意识的人，我可以有朋友，可以有爱人。”

“哪怕我拥有一切，你都不需要怀疑我对你独特的爱。”

“你是我的母亲，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太后的表情变得僵硬，没有人说过她的爱不对。

先皇说这样的她娇蛮可爱，有趣，所以年轻时总是盛宠不断。

后来她额间多了白发，脸上开始出现tຊ细纹。

那个男人又换了另一种说法，说她刁蛮任性，不知礼数，是西凉来的野丫头。

就算是这样，在她兴起时为他穿上西凉的服装跳起最妖娆的舞，他还是说“爱她”。

她以为这样就是对的，爱一个人就是让他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后来明白这个想法在先皇那没有办法实现。

转而将这种想法灌输在自己还年少的儿子身上。

她逼走出现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在小程敬霖说要出宫时将他打骂一番然后锁在房间里。

她总是说：“霖儿，我只有你了。”

程敬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我只有你了，所以你也只能有我一个。】

程敬霖见太后的表情逐渐松动，才缓声道：“母亲，我想要立凌绾依为后。”

太后好像瞬间苍老了许多，听到他的话还是下意识的反驳：“谁都可以，但是凌绾依不行。”

“她是程玄清的人，她不可以。”

末了，又补上一句：“如果你要娶她，除非我死了。”

第35章

程敬霖看着眼前决绝的母亲，眼神一暗：“母后。”

太后看着程敬霖，声音不自觉地发颤：“霖儿，母后是为了你好。”

程敬霖像是终于做了决定，长舒一口气，又唤了一声：“母后。”

再抬起头时，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可是母后，我也只有她了。”

“如果我没有办法娶她为后，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留住她。”

“她不爱我，我知道，她现在一点都不爱我了。”

“我只能骗自己，骗自己说她还是爱我的，我除了用皇后的位置锁住她，我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太后心里一惊，看着程敬霖脸上的红痕和微微肿起的脸，看了看自己的手。

只能小心翼翼地轻轻抚摸着另一侧的脸，指尖轻碰着红肿处：“霖儿，疼不疼？”

程敬霖摇了摇头，安慰道：“不疼。”

太后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终于妥协：“她可以为皇后。”

程敬霖瞪圆了眼睛，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等他回到寝殿整理一番再到清澜宫时。

却发现里面没有一个人。

凌绾依和杜蘅都不在。

程敬霖突然清醒过来，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他什么也没有办法挽回，母亲是假的，凌绾依也是假的。

程敬霖突然发狂似的摔掉宫里的所有东西，清脆的破碎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凌绾依还是没有出现，程敬霖发狂似的将碎片握住，在自己手上划开长长的一条口子。

动作快到身后的裴检根本来不及制止。

很疼，所以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