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把肃霜送走的，可是看到她楚楚可怜一副犯了错的样子蹲在墙角。

就像是魔怔了一般，裴晏舟心软了。

他没有送走肃霜，反而叮嘱她：“好好待在后山，不准再化作人形了。”

肃霜怯怯地点了点头，走过来，拿脸轻轻蹭着他的手。

他叮嘱肃霜不准化人形，一开始，肃霜还谨记她的叮嘱。

可是一段时间风平浪静，不仅是肃霜，就连裴晏舟也放松了警惕。

裴晏舟练功时，肃霜会晾好茶水洗好野果等他一起。

一次，裴晏舟太晚回来，发现肃霜还在等她。

她趴在桌子上，脸上落了一片桃花瓣，嘴微微嘟起，裴晏舟的心，像是化成了一滩水一般。

他轻轻的，拂去肃霜脸上花瓣，脱下身上长衫，将它盖到了肃霜的身上。

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一日，裴晏舟那个小师妹易昭雪，因为练功不顺，来裴晏舟的住所请教。

推开门便看到一个青衣黑发的女人，那双秀气的眉头猛地蹙起，质问道：“你是谁？”

肃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想要落荒而逃。

她变回本身，在易昭雪的眼前快速溜走了。

易昭雪知道了这事，大惊失色，她不敢置信地质问裴晏舟。

“大师兄，你居所处那是什么，你怎可豢养蛇妖？”

易昭雪咬牙切齿：“我父母都是死于妖物手中，大师兄，这蛇妖断不可留，应当立刻杀死。”

裴晏舟脸色一沉，手指捏紧，只说：“肃霜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可她是妖物，妖物都该死！”易昭雪双眸通红。

裴晏舟双手反背，深深吸气一声。

“我可以将肃霜送走，但是要杀了她，我决不允许。”

易昭雪勃然大怒：“大师兄，你非要如此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第31章

易昭雪恨妖入骨，当晚就将这事，捅到了刚闭关出来的师父那里。

玄真掌门自然是怒不可遏，清流门派玄真门大弟子，竟然私下豢养妖物！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玄真门还如何立足？

玄真掌门面目阴沉，一看到裴晏舟便大斥一声：“跪下！”

裴晏舟“噗通”一声跪下来，双眸紧闭。

师父的鞭子打在身上，不过几下，便皮开肉绽。

可裴晏舟坚韧地紧抿薄唇，师父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到背上，却始终不发一言。

“杀死那蛇妖！”

裴晏舟却依旧坚持：“肃霜并未伤害一人，为何要杀？”

玄真掌门越发愤怒，手中下力更深：“冥顽不灵，冥顽不灵！她是妖物，妖物就该杀，这是一个修道之人该做的事。”

“师父，在徒儿看来，人或妖，都有在世上生存的资格，只要没害过人，我就没理由杀！”

“你是要气死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在房里养了一个女人，没有想到养了一只蛇妖，简直胆大包天，现在还被蛇妖迷惑，我真该将你逐出师门。”

“蛇妖，性淫，你是我玄真门第一个弟子，也是我最器重的弟子，往后这门主之位，也是你的，可是你如今这样，真的让我失望透顶。”

裴晏舟却始终不肯松口，只是祈求：“师父，求求你放过肃霜。”

“她是妖物！”

“可她不曾做过任何伤人之事，师父，我只求你放她回乡野，她不过就是我偶然救下的一条小青蛇而已。”

裴晏舟是自己的大弟子，玄真掌门也不忍心真的将之逐出师门。

雨雾蒙蒙，师弟们都看着被打打得满身都是血痕的裴晏舟，统统跪下来替他求情。

“请师父饶过大师兄！”

只有七师弟一人不发一言，他看着裴晏舟的背影，眼中透出一点寒光。

眼看阶梯之下，齐刷刷跪倒一大片弟子。

而裴晏舟被他抽打得奄奄一息，玄真掌门长长叹息一声。

最终，他手指无力垂了下来，开口说道：“好，我可以留她一条性命。”

易昭雪手指被自己捏白，喊了一声“师父”。

玄真掌门却背过身去：“不过，我要你答应我，永生永世不得与这蛇妖再有任何关系！”

裴晏舟这才抬眼点点头，最后应允下来。

放肃霜离开，是最好的结果。

那天，是个雨夜，裴晏舟一身鞭伤回到住所。

那身白衣上，一条条血痕触目惊心，肃霜急坏了，她用浅薄的道行想要替裴晏舟疗伤，却被他阻止：“不用了，肃霜，你走吧。”

肃霜的泪怔在眼眶中，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要让我走吗？”

裴晏舟点点头。

肃霜吸了吸鼻子：“可是我不想走，让我永远地陪着你。”

“你是妖，我是人，还是修道之人，我们在一起，为世人所不容，肃霜，你明白吗？”

肃霜不知道为什么世人不容，肃霜只知道，裴晏舟让她走，那她就非走不可。

那个雨夜，裴晏舟站在墙角看着那条小青蛇一步一回头慢慢消失在雨幕里。

肃霜离开后，裴晏舟便沉默寡言了许多。

他日日潜心修道，不再关心门外之事。

易昭雪三番五次前来，却都被裴晏舟拒之门外。

易昭雪心里语愈发慌张，她在裴晏舟的身后大声喊道：“大师兄，这段时间，你为何如此对我？”

裴晏舟并未回头，可脸上神色冰冷，他淡淡开口：“师妹，夜深了，你快回自己居所吧。”

易昭雪有些委屈，她吸了吸鼻子：“桌上的饭菜，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都是师兄爱吃的……”

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裴晏舟无情打断：“我如今辟谷，饭菜就不吃了，我这里偏僻难行，师妹以后也少来。”

听到裴晏舟说出这话，易昭雪心中委屈更甚。

“师兄心里，是tຊ不是还在怪我？”

裴晏舟浅浅吸气一声：“怪你什么?”

“怪我向师父告发了那妖物。”

裴晏舟神情冷凝，没有开口承认，亦未开口否认。

易昭雪心中，仿若有毒虫啃咬一般，其实不用裴晏舟明说，她便已经猜到了。

大师兄就是因为那个蛇妖才疏远自己。

一股浓郁的不甘在心头蔓延，易昭雪咬紧牙关：“师兄，我们数十年的兄妹情谊，难道还比不过你和那妖物几个月的相处？”

她绝望地笑了一声：“师兄，你真的爱上了那个妖物！”

第32章

裴晏舟却只是狠狠地关上了门，不再理会易昭雪。

易昭雪却不肯放弃，在门外大声喊道：“师兄，明日来山下长亭，我有话要对你说。”

裴晏舟却置若罔闻。

这边肃霜出了玄真门却并未走远，她日日在下山途中等着裴晏舟。

终于有一天，等到裴晏舟下山回家。

肃霜不动声色，蛇身顺着他的小腿爬到肩头。

冰凉的触感，一下就让裴晏舟察觉到了。

他脚步停下，柔声喊了一声“肃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