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眼看着程娇娇和小蝶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曾几何时，多少个清晨深夜，她们也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郜子峣扶着树干的手垂了下来，手心里是被粗糙的树皮压下的痕迹，那印记也压在了心上。

他忽而觉得一阵晕眩，扶着树才勉强站稳了些。

他的脸色顿时白了，胃部传来的剧烈刺痛让他脱力蹲了下来。

郜子峣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他什么也没吐出来。

嘴里一股苦水酸涩的味道，他紧皱着眉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轻声呢喃着：“小娇……”

第25章

郜子峣躲在房里吃了药后便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像是陷入了一个梦里，一个有程娇娇的梦。

梦中他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那时候心中的雀跃和欣喜几乎是充满了他的整个心房。

程娇娇穿着一袭红色长裙，头上带着漂亮的绢花，两颊微红，羞涩地不敢去看郜子峣的眼睛。

当时郜子峣是刚升职，公务繁忙，两人小别胜新婚，感情还很甜蜜。

下一刻，画面突然破碎，程娇娇坠入了无尽和黑暗深渊，郜子峣一时没回过神来。

郜子峣看着脚下一团黑暗的地方，下意识退后一步。

可是耳边传来程娇娇的声音：“郜子峣！”

郜子峣心尖微颤，向下看去，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程娇娇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传过来，充斥着郜子峣的大脑。

他痛苦地捂住耳朵，却还是无可奈何。

郜子峣猛然惊醒，眼里的惊恐还没来得及消散。

额头上还蒙着一层细细的冷汗，他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气。

梦中的一切感觉是那么真实。

不等他缓过神，门外就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郜营长，咱们要准备出发了。”

郜子峣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回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到了军区大门，所有人都整装待发，贺旭谦神情严肃地站在最前面。

郜子峣走了过去，发现我竟然这时候还在贺旭谦身边。

我感受到他的视线，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贺旭谦看着郜子峣不算太好的脸色，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部队出发之际，我轻声叮嘱着贺旭谦：“安全最重要，保护好自己。”

贺旭谦点了点头，郜子峣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到了现场，浓浓的火药味窜进了鼻腔，郜子峣和贺旭谦不约而同地皱起眉。

所有人都仔细地在现场勘察着，不放过一点痕迹。

只有郜子峣有些浑浑噩噩。

贺旭谦不满的开口：“没本事就别硬撑，老实回车上呆着去。”

郜子峣没有理睬他，直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贺旭谦见他这幅漠然的样子，心里的不悦堆积在一起，却又不能当场发作。

郜子峣往边缘地带一边走一边小心地摸索着。

这片荒地旁边就是以后一处林子，要是火药真的碰撞引燃，后果不堪设想。

郜子峣心里还想着先前做的那个梦，心不在焉。

忽而，他感觉脚下踩中了什么东西，不敢轻举妄动。

他望向不远处的贺旭谦，眼睛里有着一丝慌张和警惕。

贺旭谦察觉到她的视线便看了过去，见郜子峣一动不动表情凝重，瞬间反应过来了。

他刚想抬脚走过去，就看见郜子峣摇了摇头。

贺旭谦的脚步顿了下来，周围的其余人都没有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异样。

直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火光乍现，热浪波动。

所有人下意识地向后撤，贺旭谦一边退后一边紧紧盯着火光。

身后不断有人喊着：“郜营长！”

可只有贺旭谦站在安全地带默不作声。

他亲眼看着郜子峣移动后一瞬就被火光吞没。

控制住火势后，只能找到郜子峣衣服的一些碎片。

贺旭谦用冷水浸湿的手帕从地上拾起一块金属。

是郜子峣军装上的军衔牌。

当天下午，政府机关便颁布告令——

青篱军区营长郜子峣，壮烈牺牲！

第26章

深夜，贺旭谦去了钱老头那儿。

木门被轻轻叩响，过了好一阵才有人来开门。

钱老头拉开一条缝隙，见到是贺旭谦才松了口气。

他让出一个身位让贺旭谦进屋。

贺旭谦摘下帽子，沉声开口：“他人怎么样了？”

钱老头叹了口气：“吊着一口气，还得慢慢养着。”

贺旭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袋子递给钱老头：“这些你先拿着，到时候缺些什么再让人找个时间知会我一声。”

钱老头拦着他的手：“不用，暂时还过得去。”

贺旭谦不由分说地塞到钱老头手上，语气不容拒绝：“拿着，吃穿用度和用药都是不小的开支，拿着有备无患。”

钱老头拗不过他，只能收下，随后带着他进了一个小屋子。

屋子里灯光昏暗，床上躺着一个重伤昏迷的男人。

正是已经牺牲的郜子峣。

他的身上不少烫伤炸伤的痕迹，双眼紧闭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贺旭谦的眸子闪着幽光，上下打量着他。

钱老头紧紧关上门后才轻声说：“您派来的医生看过了，伤势比较重，也许短时间内他是醒不过来了。”

贺旭谦低声道：“他会醒过来的。”

郜子峣的面色苍白，生命气息也薄弱起来。

贺旭谦不能在这个地方久留，只是匆匆看了眼郜子峣后就离开了。

回到大院时，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贺旭谦握在门把手上的手久久没有拧动。

我察觉到门口的动静，喊道：“旭谦？你回来了。”

贺旭谦闻言才开门进去，我的眼睛有些微微红中，是哭过的样子。

他走过去坐在我身边：“你都知道了？”

我揉了揉眼睛，点点头，说话都带着点鼻音：“我接小蝶回来后才知道的。”

贺旭谦轻轻环住我：“人各有命，这是我们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的眼中有些落寞，垂眸：“只是有些忍不住而已，毕竟他也是小蝶的亲生父亲。”

贺旭谦在我的眉间落下一吻：“我知道。”

我在心中思索一番，轻声道：“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小蝶吧。”

贺旭谦应了下来，而我却感觉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股莫名的情绪是从何而来。

陷入昏迷的郜子峣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上被灼烧的疼痛感，就像是要被火焰吞噬一般。

火药炸开的那一瞬间，郜子峣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每一个画面里都有我和小蝶的身影存在。

他想，或许这就是人临死前的走马灯吧。

要是远在大院的我知道他牺牲的消息，会不会为他伤心呢？

也许吧，毕竟在他眼里我一直都是个心软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郜子峣便觉得已经值得了。

他这一生做了大大小小不少的善事，最令他幸运的就是救了我并且和我结婚。

而唯一的坏事就是没有善待我和小蝶。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唯有一个情字当头。

郜子峣就是被困在其中的人之一。

而我早就已经走出了这个牢笼，我阔步向前头也不回。

郜子峣只能看着我渐行渐远，连一句挽留的话都已经没有资格说出口。

第27章

第二天，郜子峣缓缓睁开眼。

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照了进来，刺眼得睁不开眼。

他想抬手遮一遮眼睛，可使不上力气，胳膊上被纱布紧紧缠住的地方还隐隐传来痛感。

钱老头推门进来，见他醒了不免惊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