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自己说的话，虽然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但我还是有些心虚。

　　一个鬼婆手下的怪物，向一个天师问住址。

　　这件事，不论是谁听了都会觉得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呵……”对面的人轻笑了声。

　　声音小且急促，若不是我一直关注着他，我还以为是只是自己的幻听。

　　朱明微微摇头：“不必了。”

　　继而淡淡道：“只是一件衣服而已，不值多少钱，脏了丢了就是。”

　　哪怕早就预想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我还是有些难受。

　　我微微抿唇，垂了眼眸：“……我知道了。”

　　“那我要找你怎么办？”

　　对面的人没有再说话，那双视线只静静地停在我的身上。

　　温和而平静。

　　他的处理没有错，我想做的也没有错。

　　唯一错的，只是我们的立场。

　　放下了这件事，我抬眼看向朱明，脸上略带失落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道：“那么……刚才的事情，你听到了多少？”

　　对面回答的话语缓而轻，但那声音清冷地像是雨、又沉稳地像是地上的厚土。

　　“全部。”

　　他道：“方栀晴，你的父母跟你的男友已经走进圈套了。”

　　我浑身紧绷起来！

第27章

　　“那不是我的父母！”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我攥住拳头，声音倏忽凉了下来。

　　我的嘴唇不受控制，发出了违心的话语：“顾靳琛也不是我的男友！”

　　朱明静静看着我，不置可否。

　　在他漆黑的眼中、在时不时划过天空的闪电下，我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

　　“我不是……方栀晴。”

　　我嗓音干涩。

　　这是来自鬼婆的束缚。

　　让我坚决否认曾经身为方栀晴时的一切，让我孤立无援……

　　朱明仍旧看上去淡淡，“你我都知道，这不是你真实的想法。”

　　“不是吗？”

　　在我知道的时候，天师协会就已经追杀了鬼婆那么多年。

　　他们会知道这种禁制也无可厚非。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看着这张古井无波的脸，我紧绷的身体渐渐和缓下来。

　　虽然有着“朱明”这样炽烈的名字，可他本人就像是冰雪或者寒潭。

　　只是面对着他，就让我觉得平静。

　　“……你都知道了什么？”我继续先前的话题，“为什么说他们已经踏进圈套了？”

　　朱明却并未马上回答。

　　那双清冷的凤眼越过我，望向我身后新填回去的墓碑。

　　他看得出神，让我也不由自主回过头去。

　　我问道：“你在看什么？”

　　不多时，他手指微动，在我面前掐算了一番，突然对我开口道：“你该回去了。”

　　我一下子蹙眉，“这件事与我有关，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对方却避而不答，只道：“若是回去之后有人要求你做什么，你就答应下来。”

　　“等等，朱明！”

　　我几步踏上前去，想要抓住他的衣角。

　　他道：“当你想联系我的时候，就到这棵树下来，我会来的。”

　　这个人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闪身避过我，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干脆利落把我丢在了墓地里。

　　眼睁睁看着人走远，我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

　　回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墓园，我憋着一口气打车回去。

　　酒店房间里漆黑一片，当我插上卡槽亮起灯之后，却被不知何时站到我房间里的老人吓了一跳！

　　是鬼婆！

　　她怎么来了？

　　我心中暗自警惕，目光紧盯着那个身躯佝偻的老人，面上却不动声色，好似一具无心的傀儡。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褚衍启的身影。

　　难道是他说了些什么吗？

　　想到这里，我的眉头紧紧皱起。

　　此刻，鬼婆正背着手，静静地站在我的衣架旁边。

　　她那双阴翳的三角眼，死死地盯着上方悬挂着的那件银白色衣袍。

　　望着那件还沾有水渍和泥浆的衣袍，我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无比，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瞬间让我出了一身白毛汗！

　　她会不会认为我与天师协会接触是一种背叛？

　　在几乎要窒息的气氛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鬼婆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门口沉默不语的我身上。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阴森森且明显透着满意之色的笑容：“小寒啊，你做得非常好。”

　　小寒是我被鬼婆唤醒的时节，所以，“小寒”就成了她对我的称呼。

　　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我走到她身边去。

　　鬼婆冷声道：“我早就知道褚衍启那家伙没安好心。”

　　然后，她用那如鹰爪般干枯瘦削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我冰冷的脸颊，仿佛我是她最珍爱的孩子一般。

　　“你伪装地很好，小寒。”

　　她满意道。

第28章

　　一股刺骨的寒冷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的灵魂深处，仿佛要将我彻底冻结。

　　我拼命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握住拳头，竭尽全力去克制那股几乎令我浑身颤抖的冲动。

　　直到此刻，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我这段时间以来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都没能逃过鬼婆的掌控！

　　她把我流露出的情感当成了一种虚无的伪装，是自信身为傀儡的我绝对逃脱不了她的掌控吗？

　　突然间，一阵尖锐刺痛袭来。

　　鬼婆细长锐利的指甲轻轻滑过我的脸颊。

　　尽管她的动作异常轻柔，几近温柔，但那种被利器切割肌肤的触感仍旧清晰无比，让人难以忽略其存在。

　　鬼婆紧紧捏住我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嘴角泛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虽然你只是个普通傀儡，不过只要有这张脸在，想必我的计划也能顺利进行。”

　　说话间，她手上的力道愈发加重起来。

　　鬼婆的手劲很大，但我却不敢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痛苦呻吟声。

　　过去那些惨痛的经历早已深深烙印在我心底——作为创造傀儡的始作俑者，鬼婆心知肚明傀儡同样具备感知疼痛的能力，但她对此毫不在意。

　　傀儡越是表露出痛苦，鬼婆反而会越兴奋！

　　她连身为同类的人类都不在意，又怎么会把傀儡当作一个生命呢？

　　鬼婆松开了对我的束缚。

　　她发出一阵刺耳的桀桀笑声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你要继续和天师协会的那个男人接触，知道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阴险，继续说道：“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挑起天师协会、顾家以及褚氏集团之间的纷争！”

　　听到这个命令，我紧紧咬住牙关，但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朱明临走前的卜算、以及他说过的话。

　　难道说，他真的算出了一些事情吗？

　　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鬼婆是否也知晓呢？

　　这些疑问不断涌上心头，让我整个人都淹没在思绪的海洋中。

　　我深深低下了头，表示顺从。

　　“是。”

　　即使内心思绪万千，我的表情依然木然淡漠，与鬼婆身边其他毫无生气的傀儡并无差异。

　　就在这时，我的余光突然看到鬼婆脸上奇异的表情。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我心中升起。

　　“叮铃——”

　　“叮铃——”

　　下一秒，清脆的铜铃声响起。

　　我整个人猛地一僵！

　　大脑里似乎有什么在左冲右突，痛苦蔓延的同时，我的思维也开始混乱起来。

　　“我将给你更多自由，但你的新生永远是为我而活……”

　　“你永远不能背叛我……”

　　昏迷前，我听到鬼婆苍老诡异的声音。

　　再次醒来时，鬼婆已经离去。

　　我看着天花板，整个人麻木地瘫在地上，灵魂中的束缚似乎又深了一分。

　　唇舌卷起，我试探着想说些曾经被禁止过的话。

　　就在我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时，我却清晰把脑中想的这句话说了出来！

　　“我是……方栀晴。”

　　声音干涩而不确定。

　　我噤了声，沉默了好几分钟，才喃喃自语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刻的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错综复杂的棋局之中，而我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被人掌控。

　　仅仅是一个用来引诱人入局的诱饵罢了。

　　“为什么是我……？”我低声苦笑。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