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瑾禾深吸了口气，冷空气从喉咙往下，蔓延到四肢百骸。

忽然间，她胸口那股闷堵的感觉消失了。

她脑海里纷乱的想法，也突然清晰了。

她来到车前打开车门，但没有坐进去。

而是直接对裴予琛说：“我们离婚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只有桑瑾禾知道自己心里多痛。

就像是从身上砍下最软弱的一块地方，痛得她失声，不能呼吸。

车厢里，裴予琛掀眼看来。

那双始终漆黑冷沉的眼，难得划过一抹茫然。

“你要赌气也换个时间。”

“现在上车，父母都在老宅等着了。”

他对于她刚刚的话，毫不在意。

桑瑾禾料到他可能会是这个反应，但亲眼看见，喉咙间苦涩更浓。

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加重了语气：“明天十点，民政局见。”

说完，她将车门关上，转身离开。

回到警局。

等坐到办公桌前时，桑瑾禾脸色已然苍白。

桑瑾禾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裴予琛离婚，更没想到提出离婚的会是自己。

她伏在桌上大口呼吸，却怎么也止不住心里的痛苦。

她捂着小腹，眼泪洇湿衣服。

……

第二天一早，桑瑾禾早早地带上身份证去了民政局。

站在民政局门口时，她才发现路边的树枝上叶子都黄了。

冬天要来了……她和裴予琛的婚姻也要成为过去了。

悲伤的情绪像一根线将桑瑾禾缠绕，逐渐收紧让她几乎窒息。

然而，时间从八点到九点，再到十点。

裴予琛都没来。

桑瑾禾突然凄凉一笑，心上也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凄凉。

佛爱众生，可佛不爱一人。

就在这时，她父亲给她打来电话。

刚接通，就听对面语气严厉：“现在马上回家一趟。”

半小时后，顾宅。

桑瑾禾刚进客厅，她父母坐在客厅，神情不苟言笑，整个屋子都显得压抑。

她走过去，还没开口。

陆父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要和修凛离婚？”

桑瑾禾一顿，没想到父母这么快就知道了。

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点头：“嗯。”

“胡闹！”陆父顿时变了脸色，“你当婚姻是儿戏？能说离就离！”

桑瑾禾从小被父母宠坏了，这是陆父少见那么严厉地吼她。

她一下红了眼：“我的婚姻我做主，我要离就离！”

“裴予琛根本就不爱我，我后悔了还不行吗？”

陆母怜惜地将女儿抱在怀里，冲陆父蹙眉：“你少说两句！”

陆父冷着脸：“谁不是苦着过日子，忍忍就罢了。”

“反正以后离婚的事不许再提！”

桑瑾禾的委屈一瞬像冲出闸的水：“我不忍……我都忍了五年了！”

凭什么要她忍？就因为她先爱上他，就因为她是动心的那一方？

她咬咬牙，还要再说什么。

忽然，手机上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点开来看，只见照片上裴予琛和林觉予抱在一起，好不亲密！

桑瑾禾手抖起来。

他没来民政局就算了，竟然是和林觉予在一起！

这是他第几次为了林觉予，打破自己的规矩了？

桑瑾禾腾一下站起身，扔下父母，夺门而出。

她一边大步走，一边给裴予琛打电话。

听筒里嘟嘟时，她面前忽然站了个人。

“桑瑾禾，陆警官？”

桑瑾禾怔住，面前这人穿着一身黑，一整张脸都掩在帽子下。

但凭借警察的敏锐，她脑子里顿时蹦出个名字。

“豁牙佬？”

男人阴森笑起来，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刀。

寒光闪过，他拿着水果刀，用力地朝桑瑾禾捅去——

电话在同一刻接通。

“喂？”

里面传来林觉予的声音，桑瑾禾一怔，没有躲过……

锋利的刀刃划过桑瑾禾的手臂，拉出一条血线。

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她倒吸一口凉气，忍痛一脚踢开豁牙佬。

豁牙佬啐了一口，眼里闪过精锐的光。

“吗的，两年前就是你害得老子断腿，老子今天非要了你的命！”

他面色阴郁，又扑向桑瑾禾。

关键时刻，一辆车开过来，强烈的车光划破夜色。

“小月！”

“砰——”

言承向天鸣枪，车还没停稳就开门跳下来。

豁牙佬转身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在黑暗里。

言承一把扶住桑瑾禾：“小月，你怎么样？”

桑瑾禾捂住小腹大口喘气，后怕的感觉让她背脊发凉。

捡起手机，通话还在继续。

她贴到耳边，那边正好响起裴予琛的声音：“桑瑾禾？发生什么事了？”

桑瑾禾眼睛发涨，浑身哪儿都疼。

最疼的，是心脏。

她扯了扯嘴角，眼底是散不开的苦：“我发生什么事，你在乎吗？”

没有等他回答，她就将电话挂断。

因为就在她问出口的那一瞬，她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言承将桑瑾禾送到了医院。

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有手臂上的伤需要包扎。

直到包扎好，桑瑾禾才从那窒息的情绪里抽出身，问：“今晚是怎么回事？”

言承表情严肃：“两年前你伤了豁牙佬，他伤了那里，断子绝孙，对你恨之入骨。”

“今晚我们追踪到他在你家附近徘徊，就赶紧过来了。还好……”

还好来得及时，不然桑瑾禾毫无防备，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她点点头：“谢谢你，队长。”

言承皱了下眉，语气更严厉：“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参加行动，回家待着。”

“我会让队里同事轮流保护你。”

桑瑾禾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行。”

“既然他现在的目标是我，我不出现，他也不会出现！”

言承手背上青筋凸起：“我是你上级，你必须听我的！”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因为出类拔萃的醒目，让人无法忽视。

是裴予琛。

言承顿了顿，收敛起情绪转身出去了。

病房里静了好一阵儿，桑瑾禾别开眼：“如果没话说，就请离开。”

裴予琛皱了皱眉，终于出声：“为什么要离婚？”

他竟然问的出这种话？

古板不变的规矩，冷漠的态度，对林觉予的特殊与例外，还有孩子……

一件件，一桩桩如同无数根针扎在她心里。

情绪逐渐翻涌，掀起骇浪惊涛，最后心渐冷，一切又归于平静。

“当然是给林觉予腾位子，成全你们。”

裴予琛眉心皱得更厉害：“如果你是因为今晚的事……她只是秘书，你没必要胡思乱想。”

“结婚时我说过，一生只娶一人，我会忠于婚姻。”

这本该是情意满满的一句话。

这本该是令人动容的一句承诺。

可从裴予琛嘴里说出来，却像沉重的枷锁，牢牢套在她的婚姻上。

压得她喘不上气，让她无法摆脱。

桑瑾禾一点点攥紧了手，指甲刮破了掌心。

“裴予琛，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个人。”

“你只是需要一个妻子，需要一个孩子的母亲。”

“做你的妻子什么都不用做，就像买个花瓶摆在家里，看得过去就行——不是我，是别人也无所谓……”

“可我要的是独一无二，要的是两情相悦，要的是白首齐眉！”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也不想在再受你的委屈。”

“所以我要离婚，你听懂了吗！”

她一字一句，如泣如诉。

说到最后，眼泪止不住大颗往下落。

这些话根本不会伤到裴予琛丝毫，却让她遍体鳞伤。

她累了，真的累了。

裴予琛站在原地，眸色更深，却久久没说话。

气氛凝固时，走廊外传来局促的跑步声。

紧接着言承推门而进，满脸慌张：“小月，豁牙佬抓了铛铛！”

没人知道豁牙佬是怎么抓了铛铛，然后逃到一艘船上的。

桑瑾禾和言承，还有裴予琛赶到地方时。

林觉予趴坐在地上，嗓子都哭哑了。

不管其他警察问她什么，她就光哭，不回答。

直到看见裴予琛，她才站起来一下扑进他怀里。

“顾总怎么办啊！铛铛还那么小，我不能失去她……”

裴予琛皱了皱眉，没推开她。

桑瑾禾将在这一幕看在眼里，心像被锤了下。

她把情绪用力压下，转身看向同事：“现在什么情况？”

同事回答：“豁牙佬要求给他一艘快艇，让他离开，否则就杀了那孩子。”

桑瑾禾看向被团团包围的船，心往下沉。

豁牙佬罪大恶极，上次让他逃脱，两年才现身。

这次如果又让他跑了……

沉默间，林觉予忽然“扑通”一下跪到她的身前。

“顾夫人，求求你救救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