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魏涂珵回报她的，是无尽深渊。

这一次，楚语晴不会再做无私的傻子。

次日，魏涂珵醒了。

楚语晴是从小桃口中得知的，彼时她正在为院中玉兰浇水。

小桃问：“小姐，二少爷还未回府，你要去看看那人吗？”

楚语晴垂眸沉吟片刻，才叹了一口气：“走吧。”

既然事已至此，那楚语晴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该如何对待魏涂珵了。

若是魏涂珵在沈府上出了任何岔子，恐怕无需等到三年后，圣上一怒之下便下令诛了沈氏九族。

魏涂珵被安置在偏远里，和前世一样。

楚语晴再次踏入这里，恍如隔世一般。

眨眼之间，她竟已死过两回，这是第三次了。

一进去，楚语晴就看见大夫正在为魏涂珵上药，给他受伤的双目蒙上一层白纱，魏涂珵抿紧唇一言不发。

门前洒扫的婢女见到楚语晴便行礼：“小姐。”

闻言，魏涂珵原本的平静忽然崩塌，他猛地起身，却因目盲而撞上床边端着药的下人。

“啪！”

药碗摔在地上，漆黑滚烫的药液溅到了魏涂珵腿上。

魏涂珵却不觉得疼痛，撑着地面艰难爬起。

所有人都蒙了，连忙有反应快的下人去扶魏涂珵：“谢公子！”

楚语晴皱眉后退一步，魏涂珵这是怎么了？

魏涂珵听到她的脚步声，焦急出声：“语晴，是你吗？别走！”

楚语晴哪里见过魏涂珵这副模样，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沉着的魏涂珵吗？

她故作平静，疑惑道：“帝师大人，你何时识得我？”

第21章

在原本楚语晴的记忆中，两人在此次遇见之前，并未有过什么交集。

非要说的话，也不过是楚语晴单方面地注意魏涂珵罢了。

前世，也是她主动去接近魏涂珵，他才渐渐假意接受了她。

纵使魏涂珵早就对沈家知根知底，他也会装模作样才是，是什么使得魏涂珵如此失了分寸，楚语晴不明白。

魏涂珵听到楚语晴的声音，情绪似乎得以稳定下来。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遮掩的喑哑：“对不起，我……对不起。”

魏涂珵想要解释，却似乎发现不知从何开口。

“无碍，这也不要紧。”楚语晴转头吩咐下人，“愣着做什么，还不扶帝师大人坐下。”

余光却瞥向魏涂珵，发现他的手在发颤。

很不对劲，这一次的魏涂珵很奇怪。

楚语晴当然不会主动去问他，否则奇怪的人就变成了她，以魏涂珵多疑的性子，楚语晴能够料想到自己的结局。

楚语晴只能将自己置于普通将军嫡女的身份问道：“帝师大人，你为何会受如此重伤？”

魏涂珵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可他却不觉疼似的：“前几日我才向陛下请命，此时便遭奸人所害，还请沈小姐替我瞒下我还活着的消息，留我在此修养一番。”

“沈小姐的名讳，想来是昏迷前听您的兄长所唤，朦胧中记住了，醒来后还未清醒，还请沈小姐多多包涵。”

魏涂珵显然比方才冷静多了。

楚语晴换揣着满心疑惑，却是什么都没问。

这才是魏涂珵吧，哪怕是快要昏死时所听见的话，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楚语晴淡淡道：“无碍，你想留便留吧。”

她哪敢拒绝。

魏涂珵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多谢沈小姐。”

楚语晴下意识摇头：“不用向我道谢，救你的人是我的二哥，沈瑜舟。”

语落，她才想起来魏涂珵看不见。

魏涂珵沉默了一息，才道：“……还请沈小姐替我道声谢。”

楚语晴这次前来本就是客套一番，话说完了就准备离开：“好，那帝师大人好好歇息，有何需要吩咐下人便是，我便不打搅了。”

魏涂珵仓促叫住她：“等等！”

楚语晴回眸：“帝师大人还有何事？”

魏涂珵张了张唇，欲言又止道：“……沈小姐可否换个称谓？”

楚语晴悬起的心才稍稍落下：“是我冒失了，既然要瞒下来自然要换的，那我便唤你谢公子吧。”

“……好。”

得到答复，楚语晴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谢公子，多么熟悉的称谓。

可是现在从口中吐出，却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走出偏院，小桃小声道：“小姐不是一直仰慕帝师大人吗？为何如今却表现得如此冷淡？”

楚语晴手一紧，没有说话。

小桃仍在说：“小姐，我看那谢公子好像也对你分外在意……”

楚语晴停下脚步，打断了她的话：“小桃，那都是过去的事，日后就不要再提了。”

“魏涂珵是无情无欲的佛子，妄图把他留下，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第22章

她就是曾经心存妄想，付诸一切，最后得来的也只是冰冷无情。

魏涂珵有没有心，她不知道。

楚语晴只知道，魏涂珵的心永远不会为沈家软上半分。

早已知晓结局，便不该再作践自己。

不如多花上一些时间，与亲人亲近。

思及此，楚语晴不禁忆起过去的种种，染血的胄甲、大火、残骸……忽然一阵心悸。

小桃一看她脸色不对，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了？”

楚语晴脑海中再次浮现大夫所说：“此乃一种慢性毒药，需长年累月一点点催发，三年便会毒发……”

楚语晴心中冷笑，从一开始，魏涂珵就下了药，是此刻吗？

恰好此时，魏涂珵屋中的大夫提着药箱出来，小桃忙招呼他过来：“大夫！快来给我家小姐把把脉！”

楚语晴没有拒绝，三人在亭中坐下。

大夫把脉后，正色道：“小姐，您的身体无大碍，只是这心浮躁难安，会引得心悸或是头昏。”

“小姐，莫要担忧太多事了，免得垮了自己的身子。”

楚语晴垂眸：“多谢大夫。”

小桃诧异道：“小姐，你有何心事，可以和小桃说……”

楚语晴轻摇了摇头：“小桃，送大夫出府吧。”

她当然浮躁难安，两世噩梦一般的经历总在脑海中反复，如恶鬼缠身一般。

这一世回到了三年前，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楚语晴却根本没有任何喘息的轻松感。

楚语晴太想摆脱那一切，可越是急切，就越是茫然无措。

她改变不了既定会发生的事，也改变不了魏涂珵。

楚语晴揉了揉眉心，苦涩一笑。

唯一改变的，只有她自己，如今这个草木皆兵的楚语晴。

魏涂珵还是留在了沈府养伤。

一切都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