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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阿糖告了密,如果不是她,我们就不会撞上临时赶回来的三爷,小姐早就逃去了美国,也就不会变成眼下这样。”
和阮静筠记忆中一样,那一天,她在码头附近被撞倒在地,可推她的那个人却是故意的。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
那伙人
」。
廿贰
“大家tຊ快来看啊,这女的就是前几天扬了名的「阮七小姐」。”
码头边的街道上,有人突然指着趴到在地的女人高声大喊。
见来来往往不少人都转头望过来,一个麻子脸坏笑着应和道:
“是和野男人约了私奔,被吃了不认,没脸活下去,跳河自杀的那个吗?”
阮静筠闻言,抬目狠狠瞪了过去。
大概因为这一摔,后脑勺的疼痛更加鲜明,连带着头晕的症状都愈发厉害了起来。她双手撑着地想要在混乱发生前赶紧站起来,却不知被谁在背上狠踹了一脚。
“这种伤风败俗、不知羞耻的女人就该打死!”
叫嚣之声贯穿耳孔,仿佛每个字都长着尖刺。
“你们让开,我要报警了。”
阮静筠终于攒出了些力气,厉声斥道。话音未落,一只飞来的臭鸡蛋砸在了她的额角上。黏糊糊的液体扑下,视线忽而模糊了起来。
她再次想要站起来,可第二脚猛然踹在了她的肋侧上,疼痛袭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紧接着,是第三脚、第四脚……
这一日,在无处不在的视线与铺天盖地的谩骂的围堵之下,阮静筠终是再也没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
“小姐被送回医院的时候,浑身都是鞋印子,从头到脚沾满了烂菜叶子,臭鸡蛋和各种乌七八糟的东西。衣裳之下,更到处都是伤。”
“警察讲,他们赶到时,她的半个身子已经被人硬塞进了一个鸡笼子里。好多人围着看热闹,没有一个上前搭救不说,更有人带头叫嚷着要就近将小姐扔到河里浸「猪笼」。”
小栗擦着源源不断流出的泪水,整个身子抖若筛糠,咬牙切齿道:
“最可恨的是,竟还有个下三滥的东西正在朝笼子里泼……”
实在说不下去,她沉默良久,才再次开了口:
“小姐就是从那时起,像是丢了魂似的,再也不愿讲一句话,更不肯看我们一眼。”
说到此处,小栗竟措不及防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懊悔道: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当时拼死也应该拦住小姐的。”
「私奔」那日,小栗陪着阮静筠逃出阮宅后,坐在一辆提前安排好的黄包车里,趁着夜色遮掩,又特意沿着临城偏僻的小巷,朝着码头奔去。
最难的一步已经完成,只要后面一切顺利,阮七小姐便可彻底逃脱这个困了足足十六年的牢笼。想到这里,晚夏的空气里都骤然生出了甜味。
只可惜,车子拐入一条石板巷后,这甜美的味道里突兀得染上了血腥之气。
一个男人拉开大门,大步冲到街上。随后,一个满头是血的女人扑出来,一边仍死死抱住前者的腿,一边哭喊着:
“你把钱还给我,那是孩子们最后的活命钱,不能拿去赌啊。”
车子路过的那一瞬间,男人顺手将从妻子那里抢到的钱塞进怀里,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拳脚更是毫不留情地落在女人的身上。
小栗吓得赶忙去挡阮静筠的眼,她却将她的手推开,侧身越过车篷去看。两个哭嚎着的孩子从门里跑出来。一个扑在女人身上,另一个抱住男人的手臂,又被甩飞直直的撞在墙上。
大约是这一幕常常发生,一条巷子里虽有人探头出来看,却无一人上前阻拦。
阮静筠当即喊道:“停车!”
手腕被紧紧攥住,被方才那幕吓到了的小栗急急地劝: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
“勿管什么时候,都不兴这样打人,也绝不能见死不救!”
阮静筠甩开她,下了车径直朝那片混乱走去。
“这群故意欺辱小姐的无赖,就是那个打老婆的赌徒和他的同伙!”
小栗愤然道。
彼时,那女人被打得很惨,阮静筠让黄包车夫将人扭送到了警所。可是当值的警员却说「这是人家的家事」,让他们勿要多管闲事,立案更是提都不要提。
“打成这样,叫「家事」?”
阮静筠彻底被惹怒了,冷笑着挖苦道:
“你难道蠢到分不清,他娶了是老婆,还是买了个沙袋?”
警员火冒三丈,当即要将他们赶出去,那赌徒更是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实在没有办法,赶去码头时间眼见着也要来不及了,阮静筠只得将腕上的金镯子取下拍在桌上,怕还不够,又咬牙道:
“我姓「阮」,我爹是阮维元!”
但凡是个本地人,哪个不知道「阮半城」的名号。据说前总理来临城时,住的就是从她家借来的南湖别院。至于阮三爷的才名,那更是从前朝响到了现在。
警员细细地打量着阮静筠,终于改变了脸色。
此事,阮静筠最终告得是「故意伤人」,还以为少说能将这人拘上个数月,谁曾想虽然在牢里挨了顿打,可第二日一大早,那赌徒就被放了出来。
“那天在码头,这个混蛋一眼就认出了小姐。当时城里许多人都在议论小姐的事,他和同伙都是刚刚赌输了钱,无处发泄,便想借机报复,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
小栗说。
「前因后果,原来是这样。」
傅斯乔听完,沉默片刻,问:
“这伙人现在在哪儿?”
“自然是被三爷通通送进了监狱。”
“倒是便宜他们了。”
闻言,小栗抬头去看,泪眼朦胧中骤然发现从前一贯温和带笑的傅少爷,此时面目冷得可怕,浑身皆浸在浓重的戾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