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被叫去谈话。他现在很忐忑的是，自己私下签的保证收购顺利进行的抽屉协议，会被发现吗？只要没被发现，退一万步讲，他只是审计工作没做好，并不是和公司串通。这性质完全不一样。

　　他更懊恼的是，为什么别人没被发现，只有他这么倒霉，刚进到一个新的事务所，一片崭新的天地，刚升合伙人，事业正要大展拳脚，但好像一切都要失控了。

第七十三章 又见草坪

　　同时间，华旗内部也针对S公司项目开了事后评估会。

　　S公司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是个警示。事先尽调时，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个有风险的项目，立项评估非常顺利。客观层面上，业务不是他们承揽的，是国资找上门来，带了一个不错的标的，最开始开会时，对方明明白白表示，看中了华旗的名气，足够专业，希望能用他们的名头，漂漂亮亮打好一场收购仗。

　　而对于赵和山来说，短平快的项目，收费又高，看起来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把项目交给了陈行一。

　　但现在来看，如果华旗真的以财务顾问的身份，出了全套收购文件，那么无论S公司是否故意造假，华旗也很难说做到了勤勉尽责，大概率是吃不了兜着走。而在券商这个行业，任何违规行为都会影响到年底的分类评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绝对让人吃不消。

　　他想，幸好他把项目交给了陈行一。

　　丁飞事先准备了一份复盘资料，是陈行一让他这两天紧急整理的。在这基础上，陈行一重新梳理了框架，从行业特性出发，以及公司的奇怪行为，还有账务上的种种异常——这个是周未以给的，全面地复盘了整个尽调过程。

　　丁飞做完分享后，大家都有点心有余悸，因为扪心自问，很多异常细节，不是所有人都能发现的，或者说，很难有人发现。讨论的声音持续了一阵儿，丁飞也在时不时回答大家的问题。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赵和山开口：“想必大家都看到了，上周监管对业内一家券商作出了行政处罚，对他们来说不能说是灭顶之灾吧，但也伤筋动骨。”

　　虽然一直有传言他们在被监管检查，但作为体量前几的老牌券商，其被处罚的新闻在业内引起了不小的讨论，这也是今天紧急开会的原因之一。

　　“不要把尽调等同于刷说明书、刷发行文件。”

　　“更不要因为项目已经做了一半，发现有异常丢掉很可惜就继续做，觉得问题不会被监管发现。市场上有那么多业务可以做，能做成固然很好，但合规是第一位的。”

　　“你我都不能保证，每个客户都没问题，对我们而言，重要的是，不要隐瞒问题，要正视并解决问题。”

　　“每个项目我没办法一一看细节，只能掌握大概，但我们有质控，有合规，有每一个团队上的承做的人，都需要大家在项目上擦亮眼睛。”

　　“陈行一这次规避风险做得很好。”赵和山的目光没有对准陈行一，而是环顾四周看着大家，但好多人，都同时看向了陈行一。

　　那些视线里，有佩服，真正佩服他能力的人，虽然同在一个公司，但有些人的优秀鹤立鸡群；有羡慕，能当断则断拒绝掉巨额KPI，也不管年底的年终奖少一大截；也有嫉妒，本来想着一场好戏——领导红人没做成项目，正看乐子呢，结果这个项目最好的结果居然是——没做成。

　　赵和山最后的话，陈行一没听到。因为他在坦然地走神儿，他想的是，女朋友今天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随便扒拉了两口青菜和米饭，说没胃口，今晚他决定出手做点吃的给她，从简简单单的阳春面开始好了。

　　周未以坐在普安的工位上，四周敲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她没什么心思继续工作，也懒得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一惯喜欢明亮的她，今天依旧选了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

　　她从一大块一大块玻璃窗往外望去，四处高楼林立，今天和以前好像没什么不同。淡蓝色的天空衬托着色彩饱和度极高的白云，云在风的作用下飘得很快，视觉差的原因，远处的高楼和云朵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哪朵云更远。

　　运动的相对论，如果不是云在飘的话，就是楼在动。狭义上楼是静止的，相对于它脚下的土地，但还有什么能和云同速率运动呢，于是云一直在飘。

　　周未以的思绪慢慢被抽离，她不想待在这里了，她想出去走走，想去放空。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她偷偷下了楼，在楼下漫无目的地溜达。路过一座座写字楼，跟无数个匆忙赶路的人擦肩而过，二十分钟后，她走到了熟悉的威斯汀酒店门口。

　　她叹了一口气，CBD可真是小啊。

　　中途退出S公司这个项目后，她再也没来过这栋楼。没想到在今天，兜兜转转，绕了个圈，还是回到了这里。

　　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感慨物是人非也不夸张。一年多前每天加班到崩溃的时候，她把戒糖抛在脑后，在这里啃一只可爱多，巧克力的微苦比不上加班苦，冰激凌的甜味会直接填满胃，也会刺激大脑，让她感受到一点点快乐。

　　那个时候她看着草坪上撒欢儿的狗子们，它们多自由自在啊！她已经有点绝望地想：下辈子想做一条无忧无虑的小狗——不必卷生卷死，不tຊ加班也有饭吃。

　　但也是在这个草坪上，她遇到了陈行一。起初只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谁能想到现在呢？

　　人和人的缘分，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她的思绪飘了很远很远，直到被手机的提示音打断，是陈行一的微信。

　　“几点下班？”他问。

　　“今天不想上班啦，到点就可以走。不过我现在不在所里。”

　　他有点疑惑，于是问：“在哪？”

　　周未以轻敲手机，“你猜。”

　　他嘴角弯了起来，看来心情好些了，有心思开玩笑了，他说：“给个提示。”

　　“离所里不远。”这个提示很模糊，她觉得他肯定猜不出来。

　　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几分钟后，“威斯汀？”

　　她挑了挑眉，这人也太聪明了吧？“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忽略了她的疑问，只是说，“等我。”

　　周未以只知道，S公司当时给华旗准备的会议室拥有最顶级的景观，但她不知道的是，最顶级的景观中，也包括威斯汀这块草坪。

　　再怎么运动，再怎么去健身房锻炼身体，也弥补不了赶项目进度时高强度加班对身体的损害。陈行一干活坐久了会时不时起身，伸个懒腰，一边让身体放松下来，一边看向远方放放眼睛。

　　他隔着很远的距离，注意到一个经常出现的身影，在草坪上走走停停，好像在吃东西，时不时还蹲下来用手摸摸狗子。

　　洁癖的他不禁皱眉，一边吃东西一边摸狗，真不讲究。

　　下一秒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只见过狗撵人的，没见过人追着狗的。她和狗子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很生动。

　　不过她出现的时间很短暂，大概只有十来分钟，陈行一不是每天都能看到这个身影。

　　直到那天，周未以晕倒在他面前，他在医院守在床边，看着她的衣服颜色莫名眼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