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顾祁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杜鹃一眼，很快挂断电话。

可手机依旧不依不饶震动不停。

顾祁看了眼杜鹃，才拿起手机，脸色微变，歉意道：“抱歉，阿鹃，公司有急事。”

杜鹃抿了口气泡水，没尝出丝毫清甜，只觉阵阵苦涩。

“没事，你去忙吧。”

顾祁温柔地吻了吻杜鹃的额头：“我会早点处理完的。”

杜鹃眼睫轻颤，目送着顾祁去了书房。

什么急事，上一世，她分明瞥见手机上是宋绵的发来的护士装照片。

第二章

杜鹃沉默着打开宋绵的直播间。

“这么久了还没接电话，主播，你男朋友不会在陪别人吧。”

宋绵补了补口红，起身展示被护士装勾勒出的曲线，勾唇笑道：“可能是被路上的野狗绊住脚了吧，没办法，谁让他这么有爱心。”

果然，下一瞬，一个叫【思绵】的账号出现在直播间，刷了100个“城堡”。

“宝贝，别穿这身直播。”

“宝贝”两个字，仿若巨石压在杜鹃胸口，压得人喘不过气。

宋绵眉眼间满是惊喜，狡黠撒娇：“我就是想看你吃醋嘛。”

“再说了，你都没陪我过情人节，还不允许我小小报复你一下？”

顾祁什么都没说，转手给宋绵的直播间刷了9999个最贵的“宇宙之心”。

“还有一个礼物，看窗外。”

阵阵巨响刺入耳膜，窗外的烟花也陆续照亮夜空。

最后宋绵的惊喜的笑容里，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没办法了观众们，男朋友占有欲太强，我只好先下播了。”

而屋内，桌上的牛排渐渐变冷，香氛蜡烛也即将燃烧殆尽。

吞下杯底最后一口气泡水，顾祁终于从书房出来。

“时导的电话，新戏已经帮你谈下来了，女一号。”

时导是国内传奇导演，年纪轻轻斩获了好几个国内外奖项，拍他的戏十有八九能获奖。

若不是看了直播，她还真以为顾祁是接了时导的电话。

杜鹃沉默一会儿才道：“时导拍的戏大多是文艺片，有很多裸露的镜头，你不介意吗？”

顾祁一怔，随即回道：“我怎么可能那么小气。”

只怕他的占有欲，全都留给了宋绵吧。

所有的不爱，都是从占有欲消失开始。

杜鹃垂眸遮住情绪：“帮我回绝吧，我想休息一阵子。”

顾祁温柔回道：“好，下次再帮你看看适合的电影。”

没有下次了，十天之后，她就要彻底离开这里。

这天夜里，顾祁照常搂着杜鹃睡觉，去暖她冰凉的手脚。

白天看见的大屏代言再次浮现在脑海。

杜鹃状似无意提起：“宋绵只拍了两部电影的客串，还没从网红转型过来，怎么有那么多代言找她？”

顾祁身子一僵，很快回道：“应该是她男朋友在捧她。”

“男朋友”三个字，刺得杜鹃心间一阵剧痛。

她紧了紧攥着被角的手，声音干涩。

“瑞丰签她真的好吗？要是宋绵想要结婚或者怀孕，付得起违约金吗？”

话没说完，便听顾祁毫不犹豫道：“她男朋友这么爱她，肯定会帮她付违约金，娶她回家。”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太过斩钉截铁，顾祁顿了顿，又接了一句。

“我见过他。”

原来这才是顾祁真正的想法。

只要宋绵一句话，他就会义无反顾和她在一起。

那他们的曾经又算什么，一场十年的梦吗？

杜鹃再没说话，眼眶浮上一层泪，在黑暗中顺着眼角落下，悄无声息。

等顾祁呼吸逐渐均匀，杜鹃从他的怀抱里钻出来，径直去了书房。

月色凄凉，落在她单薄的身躯上。

看着书桌上两人的大学合照，杜鹃自嘲笑笑，泪意不自觉涌上眼眶。

从小时候开始，她的目标就很明确——成为国内最出名的女艺人。

要漂亮，要演技，要保持身材，不要绯闻，不要谈恋爱。

她严格要求自己十八年，以为自己会为电影，为艺术奉献一生。

却唯独为顾祁打破了原则。

在一起那天，顾祁说：“阿鹃，我不会让你后悔的，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原来这句诺言的有效期，是十年。

收回视线，杜鹃翻出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一笔一画签上自己的名字。

顾祁，如果你知道十天之后再也找不到我，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第三章

次日清晨，杜鹃去了京市私密性最好的医院。

顾祁打电话问她：“听司机说你去了医院？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生理期紊乱，老毛病了。”

说着，杜鹃闭了闭眼，将手中的纸撕碎，扔进垃圾桶。

碎纸纷纷扬扬，其中一张上的红色字样分外刺眼。

【确诊怀孕】

挂了电话，杜鹃的手不自觉抚着小腹，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年少时相伴拼搏，顾祁亲自当她的经纪人，陪投资方喝到胃出血，才换来一个出场十分钟的配角。

杜鹃在雪地里泡了三天冰水，冻得浑身生疼，却还是没有放弃顾祁为她争取来的机会。

当天晚上，逼仄狭小的出租屋里，顾祁将她摇醒，脸上满是慌乱。

“阿鹃，你流血了。”

被投资方刁难，被家人怒骂，她都没在顾祁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她曾以为只要相爱，他们就无坚不摧。

可医生告诉他们，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初具成形，却因两人的疏忽孩子没了，他们的眼泪霎时掉了下来。

顾祁抱着她，声音哽咽：“对不起，阿鹃，都是我的错。”

“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第二次怀孕，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顾祁，得到的却是不带感情的两个字。

“打掉。”

许是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冷漠，顾祁又解释：“阿鹃，你现在正是最红的时候，下一次再留吧。”

可直到最后，她也没等来“下一次”。

“杜小姐，您确定要打掉？”

医生的话将杜鹃从回忆中拉回。

他拿着孕检结果，眉头紧皱：“胎儿发育得很健康，只是您的身体太弱了，如果打掉，这辈子都没法怀孕了。”

杜鹃心尖一颤。

上一世顾祁带她来，分明告诉她胎儿不健康，医生也建议打掉。

从那以后，直到她死前，她都没再怀上。

没有孩子成为了她一辈子的遗憾。

她垂下眸子，轻抚尚未显怀的小腹。

一如既往的平坦，可她能明确感受到，那里有一个生命正在孕育成长。

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也重新让她拥有这个孩子。

这一次，她不想放手，她想让孩子也来感受这个世界。

不知何时，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和玻璃，落在杜鹃的身上，却怎么都照亮不了她寂寥的眸子。

“谢谢您，我不打了。”

美国大概会有很多一样的单亲妈妈吧。

次日去公司，经纪人陈姐连忙拿着合同迎上来，眉眼都是喜色。

“阿鹃，顾总把欧菲拉给咱们代言了！”

欧菲拉是高奢运动品牌，拍代言广告免不了做高强度运动。

杜鹃眸色一怔，径直前往顶楼顾祁的总裁办公室。

还未进门，却凝在了门口。

只见宋绵从办公室里出来，柔柔地叫了声：“阿鹃姐。”

而她领口的脖颈上，还印着点点红痕。

“阿鹃，你怎么来了？”

顾祁神色有些不自然，扣上领子，语气里糅杂了一丝责怪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