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哲听见这句话，心脏仿佛被人掏出了一个大洞。

楚嫣然，你想着让沈思思平安的时候，可曾知道，你的彤彤永远也长不大了。

不一会，楚嫣然走出办公室，抬手看了眼表。

“走吧，去看彤彤，不过最多半小时我就得回来接思思。”

宋明哲鼻尖发酸，心也冷到了底。

“楚嫣然，彤彤高烧昏迷的时候你不闻不问，现在却为了别人的孩子忙前忙后。”

“你知不知道彤彤最后还在跟我说你工作忙，让我不要生你的气！”

“楚嫣然，你怎么对得起彤彤！”

楚嫣然看了眼四周，神色发寒：“思思妈妈为我丢了命，我照顾她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作为军属，你连对我有着救命之恩的家人都容不下，简直思想有问题！”

“哪怕彤彤在这里，我也会告诉她，是我欠了思思的，她必须让着思思！”

宋明哲瞬间攥紧了手，他看着女人，语气发颤。

“楚嫣然，这些话，你敢在彤彤面前说吗？”

楚嫣然冷声道：“你现在就带我去见彤彤，我把这些话原模原样讲给她听！”

宋明哲疼的整个人都在抖，他笑的悲凉。

“好，楚嫣然，你跟我来，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彤彤！”

转身之时，宋明哲的泪再也忍不住。

他抬手用力擦去，朝着冷库方向走去。

楚嫣然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当她看见宋明哲停在冷库门口时，她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她忍不住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然后她看见，宋明哲推开冷库门，指着角落的一个冰柜。

“楚嫣然，你不是要看彤彤吗？她就在那里！”

楚嫣然看着那个角落，冷意从心底腾起。

她回过神来，猛地推了一下宋明哲：“宋明哲你是不是疯了！”

“你身为父亲，竟然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诅咒彤彤！”

宋明哲被她推的一个趔趄，陡然红了眼眶。

“我咒彤彤？楚嫣然，她可是我的亲女儿啊！”

“她生下来因为营养不够比同龄人瘦小一圈，冬天她还没断奶时我能为她下水抓鱼，夏天她生了痱子我整夜不睡给她擦身子。”

“我好不容易把我的孩子养到这么大，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怀里！”

“楚嫣然，你怎么能说我咒她？！你有没有心——！”

宋明哲悲戚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

可他不想在彤彤面前落泪，他怕彤彤担心，只能咬着牙生生将泪咽下去。

他上前拉着楚嫣然就往里走。

“楚嫣然，你现在就去看彤彤，她死前就一直撑着等你来……”

可下一刻，楚嫣然狠狠甩开他的手，宋明哲没防备，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右手手腕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白了脸。

楚嫣然看着他，眼神冰寒。

“宋明哲，你再敢咒彤彤一句，我就打报告离婚！”

说完，她扫过角落那个冰柜，转身就走。

宋明哲看着她的离去的背影，这一刻，心里的疼比手上的疼更重。

恍惚中，他仿佛听到一声细弱蚊蝇的——爸爸，不哭……

宋明哲浑身一颤，他下意识看向彤彤的冰柜，喃喃道：“彤彤……”

他忍着疼撑起身，一步步走到冰柜前。

当他额头抵上冰柜的那一刻，宋明哲的泪突然就下来了。

他哽咽出声：“彤彤，对不起，爸爸无能，还是没能让你见到妈妈……”

安静的冷库里，只听得见他压抑的呜咽。

当何欣妍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出声：“宋同志。”

宋明哲下意识别过头擦干眼泪，这才看向她，哑声道：“何同志，怎么了？”

何欣妍脸色凝重：“宋同志，彤彤的棺材准备好了吗？”

“卫生所来了通知，冷库两天后要断电重修。”

“彤彤一但从冷库出来后就必须马上入土，不然的话就只能烧了。”

宋明哲脸上血色尽褪，几乎瘫坐在地。

可很快，他又站直了身子：“何同志，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何欣妍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火化单。

“宋同志，如果后期你决定要火化彤彤，就得你和你爱人在这上面签字。”

“因为火化名额有限，你们签完字之后必须明早送来，晚了这个名额就没有了。”

宋明哲忍着泪将那张单子接过来，快步冲出了卫生所。

整整一天，他几乎跑遍了镇上每一家寿材店，却找不到一副合适的棺材。

从最后一家寿材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

宋明哲站在街边，看着回家的那条路，仿佛看到了他的彤彤站在那里朝我招手。

“爸爸！我们回家吧。”

这一刻，他再也绷不住了。

他捂着胸口弯下腰，疼的好像连气都喘不出了。

他的彤彤那么怕疼，死后竟然落得只有火化这一条路。

宋明哲蹲在街边，终于失声恸哭。

“彤彤，对不起，爸爸找不到棺材给你睡觉了……”

“你怪爸爸吧，你骂爸爸吧……”

他哭的撕心裂肺又无助至极，到最后几乎窒息时，却听见楚嫣然的声音。

“思思，这是楚阿姨答应你的云片糕，庆祝你考上前三名。”

宋明哲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楚嫣然和沈彦辰父女站在街对面。

沈彦辰笑着说了句：“嫣然，你别这么惯着她。”

楚嫣然笑的温和：“女儿就得娇惯着养，彤彤在家也是这么养着的！”

听到这句话，宋明哲的心像是被刀割开一般。

这时，楚嫣然若有所觉的扭头，就看见了宋明哲红肿的眼睛。

她一愣，随即走到宋明哲面前。

楚嫣然正要开口，就看到他身后的寿材店，顿时变了脸色。

“宋明哲，你在医院没骗到我，现在又来这里装模作样，你真以为自己是演员？”

看着她厌恶不耐的眼神，宋明哲却再也没了争辩的心思。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火化单，惨笑着递过去。

“楚嫣然，彤彤的棺材被你毁了。”

“就当我求你，在这上面签个字，至少让彤彤走正规程序火化……”

楚嫣然看着单子上‘火化’两个字，眼里怒潮翻涌。

她看着火化人那一栏上写着彤彤的名字，内心涌起一阵烦躁。

许久，她才伸手接过。

宋明哲刚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他就看见楚嫣然抬手，将火化单撕了个粉碎……

这一刻，宋明哲看着纷扬在空中的碎纸，脑海一片空白。

楚嫣然看着他，眼里只有厌烦。

“我说过你再敢咒彤彤就离婚，宋明哲，我现在就去打离婚报告！”

说完，她带着沈彦辰父女上车，径直离开。

吉普车就这样从宋明哲面前驶过，带起一阵风。

宋明哲陡然回过神来，他发了疯似的捡着地上的碎纸。

可任凭他怎么拼，都拼不成最初的样子。

他想着这些日子的种种，又看着自己手里碎裂的火化单。

只感觉心脏也和火化单一样被撕碎成碎片，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街道上，似乎全是他悲戚的呜咽……

还是有老板看不过眼，走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心疼的说：“大兄弟，别哭了。”

宋明哲流着泪嘴里呜咽着，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的彤彤，他的彤彤要怎么办？

他连忙拢着那堆碎纸就往卫生所跑。

他进卫生所时，刚好撞见看完诊的何欣妍。

何欣妍看见他，连忙问道：“宋同志，火化单有没有签……”

话音未落，她就注意到宋明哲手中的碎纸，顿时变了脸色：“怎么弄成这样？”

宋明哲忍着眼中的泪，仓皇地问：“何同志，还有什么办法吗？”

看见何欣妍脸色迟疑的那一刻，宋明哲突然跪了下去。

“何同志，求求你了，我的彤彤还小，她不能连死了之后都没个归宿啊！”

何欣妍惊的连忙扶起她，半晌才犹豫道：“我有个熟人是做这行的。”

“但是……你得自己捡骨灰。”

宋明哲毫不犹豫的点头：“没关系，只要彤彤能安息，我做什么都可以！”

何欣妍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带彤彤过去。”

宋明哲从冰柜里抱出僵硬的彤彤时，冷的浑身都在疼。

可他咬着牙，拿起那张冷库使用单，用外套盖上彤彤，跟何欣妍出了医院。

而这一幕，正好被想来看彤彤的楚嫣然看了个正着。

她看着抱着孩子的宋明哲，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紧接着调转车头，径直离开。

……

半小时后，宋明哲将彤彤放在火化台上，眼泪再也忍不住。

他紧紧咬住嘴唇抑制自己的哭声，小心翼翼帮彤彤梳了她生前最喜欢扎的麻花辫。

“彤彤乖，下辈子投生到一个好人家，不要再来找爸爸了。”

何欣妍站在一旁鼻尖都有些发酸：“宋同志，把彤彤推进去吧。”

宋明哲轻轻点了点头，缓缓将台子推入火中。

当彤彤一点点被火焰吞噬，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里剥离，钻心的疼。

在焚化炉面前站了足足两个小时，宋明哲才听到‘咔哒’一声。

宋明哲抱着骨灰盒，走到那堆还冒着热气的灰烬前，就这么将手伸了进去！

“宋同志！”

可宋明哲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任由手上被烫起了血泡，一点点仔细挑选着。

骨头一块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