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大伯一家的事儿，你最好就别太上心了，现在军区里对你们的闲话不少。”

　　沈灵雁闻言，蹙紧了眉头。

　　什么意思？

　　平安死了，冯嘉勋和她离婚……

　　为什么连政委都这么说？

　　“政委，怎么连你也被冯嘉勋骗了？”

　　听沈灵雁这么说，政委沉了脸，一把将离婚报告的原件塞进她手里：“离婚报告上沈灵雁三个大字不是你写的？

　　“你们离婚证都是组织盖了章的，你不会看？还我被骗？”

　　沈灵雁浑身一僵。

　　看着熟悉的三个字，她突然想到了新婚夜那晚，她就将一纸签好字的离婚报告，甩到了冯嘉勋脸上。

　　原来是这张离婚报告！

　　她怎么给忘了？！

　　可……冯嘉勋要和她离婚？

　　怎么可能？

　　他那么爱她，他们还有平安这个儿子，他怎么会没有预兆的说走就走？

　　可随即她又白了脸，看着政委，声音颤抖：“那平安……”

　　“平安的墓不还是你签字才给安排下来的？你也忘了？你怎么对自己丈夫儿子这么不上心？”

　　政委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灵雁，丧子之痛我也理解，你得走出现实，到儿子墓前看看吧。”

第12章

　　沈灵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平安墓前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派人把墓挖开的。

　　待看到墓里是一堆平安的衣服时，她听到自己心脏骤停又跳起来的声音。

　　还好，还好是假的。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冯嘉勋是骗她的。

　　立衣冠冢来骗她，好啊冯嘉勋。

　　可下一秒，她想到了冯嘉勋离开前一直抱着的“酸菜坛子”。

　　连命都不要也要护着的坛子。

　　心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不安和慌乱瞬间袭满整个胸膛。

　　是，平安的骨灰吗？

　　沈灵雁的心瞬间沉得像灌满了冷铅，几乎再不能动弹一下。

　　全身麻木的好像被晴天霹雳当头一击。

　　不行，俊杰不会骗她。

　　她要去问俊杰！

　　沈灵雁一脸惊惶的冲进了冯俊杰家。

　　声音在她自己听来像蒙了层塑料布一样不清楚，却听得出颤抖：“俊杰，政委说，孩子死了，是真的吗？”

　　“你说看到冯嘉勋带着平安上了火车，是真的吗？”

　　她快速的连环发问，问的冯俊杰表情都僵了。

　　竟然是政委告诉沈灵雁的！5

　　冯俊杰眼看事情败露，也不敢再撒谎，结结巴巴的解释：“灵雁，我也是不想你知道真相后伤心才瞒着你的呀……”

　　冯母闻声赶了出来，看沈灵雁脸色难看，还以为是在对冯俊杰施压，连忙护在身后干巴巴道：“儿媳妇，你，你节哀吧，你不也说了是平安那孩子没福气吗？”

　　嗡——！

　　沈灵雁满脑子都是她自己说的那句：没福气……

　　所以。

　　所以是真的。

　　离婚报告是真的！

　　平安的死，也是真的！

　　冯嘉勋从没骗她！

　　是她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沈灵雁浑身僵直，赤红着眼看向冯俊杰：“你三番两次骗我，那么多次，我都是无条件相信你，所以我才罚平安……”

　　说着，沈灵雁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说平安打了思寒，也是假的……对吗？！”

　　看着沈灵雁赤红的双眼，冯俊杰一慌，眼珠转了又转，眼里就蓄满了泪：“那，那能怪我吗？他们小孩子打架，确实是打了呀，我又不知道平安受了伤……”

　　闻言，沈灵雁心脏疼得几乎要停滞下来。

　　所以，打架是真，平安才是挨打的那一个……

　　悔恨几乎要压得沈灵雁喘不上气来。

　　她嘴唇颤抖着，硬生生憋成了青紫色。

　　冯母一看情势不对，忙道：“哎呀儿媳妇，可不敢乱说呀，你这么问那不成了俊杰和思寒的错了吗？他们又不知道平安那小子会死……”

　　母子两人的话均在沈灵雁几乎要杀人的冰寒目光中停顿下来。

　　冯俊杰也知道自此以后肯定是搭不上沈灵雁了，也梗起了脖子不再扮可怜。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把冯平安的死怪在我和思寒头上？我告诉你那没门儿，俩孩子打架我当然偏心我自己儿子了，再说，冯平安是被你在雨里罚跪才跪死的！那是你的责任！”

　　“我只是拿棍子敲了冯平安几下，又受不了什么大伤，还是被你罚跪跪死的，那么大雨，你一下让他跪两个小时，大人也受不了啊，所以你儿子就是被你害死的，就算报公安也抓不了我！”

　　冯俊杰的话和在沈灵雁心脏的伤口上撒了把盐没有区别。

　　沈灵雁悔恨的几乎要站不住，眼底遍布痛苦和愤怒。

　　“冯俊杰！”

　　沈灵雁几乎是从喉间嘶吼出的声音。

　　冯俊杰却好似还不够一般，故意双手环胸，在沈灵雁的火焰上添把柴：“既然如此，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当初和你的婚礼，我就是跟人私奔走的，孩子母亲就叫李寒，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你结婚，你可别误会了。”

　　“啧啧，你说说那冯嘉勋明明是被逼着娶了你的，却还能忍到如今才走，没想到他是真心爱你的，啧可惜了你没珍惜，不过我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心里还有我，可惜我不爱你，咱俩没缘分。”

　　“对了，思寒不是过继你的户口有了回京的名额了吗？这事儿还要多谢你，既然冯嘉勋已经和你离了婚，那咱们也没亲家了，我跟我妈明天就带着思寒回京市了，多谢你这三个月以来的照顾了。”

　　“至于冯嘉勋，你那么离不开他，你自己满世界找他去吧，我看他走得决绝，这辈子你都见不到他了……”

　　“啪！”

　　沈灵雁终于忍无可忍的将一巴掌甩到了冯俊杰脸上。

　　嘉勋，嘉勋……

　　找到嘉勋，她要去找嘉勋！

　　巨大的心慌瞬间裹挟了沈灵雁。

　　她错了——

　　她真的错了！！

第13章

　　沈灵雁脑中不断重复着冯嘉勋的脸。

　　绝望的，哭泣的，漠然的，心灰意冷的……

　　冯俊杰被一巴掌甩懵，反应过来后泼皮无赖一般的闹着。

　　沈灵雁迅速找了警卫来，将冯俊杰控制回了公安局。

　　又马不停蹄的冲去了卫生所。

　　直到看到主治大夫拿着平安的死亡证明书来。

　　她拿着死亡证明书几乎问遍了全所的医护人员，也都只得到一致的一句话。

　　“沈团长，节哀！”

　　这一刻，她终于彻底如梦破碎。

　　不是冯嘉勋的报复。

　　不是他在吸引注意。

　　是她，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主治大夫叹了口气：“沈团长很抱歉，当时检查出平安是被棍子击打过的，伤了内脏，后又在雨里跪了两个小时，实在是送来的晚，没有治疗空间了。”

　　“漠河的医疗水平您也知道，比不上外地，要是早点送来，或者没淋雨那么久，也不至于没得救……”

　　医生的话更是在沈灵雁的心脏的伤口上撒了把盐。

　　沈灵雁抖着唇重复的问道：“你是说，如果没有淋雨……还有得救……”

　　医护和士兵们都听说了沈灵雁和冯嘉勋的事儿，此时看着沈灵雁悔恨的神情，直让人叹气。

　　都没再应声，沈灵雁也不需要回答。

　　她精神恍惚的走出卫生所。

　　冯嘉勋告诉过她儿子的死讯了。7

　　不止一次。

　　可她没信。

　　上天，不要这么惩罚她！

　　她手里还将离婚报告攥的死紧。

　　她猛然想起新婚夜当天她就给冯嘉勋扔下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报告。

　　离婚报告四个字仿佛一声枪响，四年后，子弹不偏不倚直中她的眉心。

　　她让士兵将大夫也送去了公安局做笔录，她的证言能证明平安有被虐待过，很可能他的死就是冯俊杰的殴打造成的。

　　而她，也不会放过她自己的。

　　找嘉勋。

　　去找嘉勋。

　　这是沈灵雁脑中唯一的想法。

　　她欠他一个道歉，欠平安一个道歉。

　　秋天是真的来了，夏天过去，寒风一阵阵，冷风顺着褶皱的军服灌进胸膛。

　　转身抬脚瞬间，沈灵雁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冷风仿佛将平安的遗言也刮到了耳畔——

　　“我有非常爱我的阿爸，有永远保护我的阿妈，平安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啊——！！”

　　一道悔恨交加的呐喊在整个军区漾开。

　　沈灵雁懊悔的跪地，硬生生流下了两行血泪！

　　“嘉勋……我错了……”

　　“平安……妈妈错了……”

　　冯嘉勋抱着平安走过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她伸出手想拉住他们，却再也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

　　“噗！”

　　沈灵雁喉头一热，一口心头血猛地从嘴里喷出来，染红了一大片地，又顺着泥土渗进了地下。

　　“沈团长！”

　　“沈团长！”

　　听着耳边医护们和士兵们惊恐的高呼声越来越远，沈灵雁彻底昏死了过去。

　　沈灵雁觉得自己身体十分轻浮飘沉。

　　她在一片黑暗中，竟听到了喜庆的唢呐声。

　　沈灵雁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站在满是喜字的屋里。

　　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