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瑶没回话，而是反问：“你们要把电视机搬去哪？”

她问的是祁司远，但他身后一个娃娃脸小战士快人快语道：“嫂子，团长要我们把这电视机搬到文工团的齐同志家。”

路瑶提高了声音：“你要把电视机送给齐思思？”

当初为了买这个电视机，她用了五十斤粮票去换一张电视机票，还花了祁司远半年津贴。

看她激动模样，祁司远忙解释：“不是送。”

“思思说想看一下国内大家都喜欢什么，调整自己的节目，反正我们都忙，这电视机放着我们也不咋看，就先借给她用用。”

路瑶几乎要被气笑。

“这电视机可是我们结婚的三大件之一，你要借给齐思思都不问过我的意见，你有把我这个妻子放在眼里吗？”

就算她决定要走，可在走之前，她仍旧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她说完直接上前拦住小兵：“不用搬了，我不同意。”

闻言，祁司远身上气压猛地一沉。

“路瑶。”他语气严肃，“齐师长对我有恩，现在他女儿一个人在这里，无论从情分上还是道理上，咱都得好好照应着她。”

接着他一抬手拉住了路瑶的胳膊，对两个小战士下令：“搬！”

路瑶费力要甩开男人：“不准搬。”

挣扎中，祁司远一个用力把她摔在了地上。

祁司远见状脸色一变：“对不起，媳妇……”

他刚凑上前来要扶路瑶，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这个怎么在你那？”

路瑶身上的痛意还没反应过来，定了定神才看到早上她捡的胸针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她忍住疼：“这是……”

话没说完就被祁司远冷声打断：“你翻我东西？”

这质问的语气让路瑶的心一瞬落入谷底。

所以，这不是齐思思的，而是祁司远的东西？

可她今天看过那胸针的背面，明明就刻了一个“思”字。

她怔怔看着，只见祁司远宝贝似的捡起那枚胸针吹了吹。

再抬头他语气严肃：“路瑶同志，不问自取就是偷，虽然我们是夫妻，但你真的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问题。”

说完，祁司远就带着人摔门而去。

独留路瑶呆呆坐在原地，手上破皮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好半晌，她压下眼眶里的泪意：“夫妻？很快就不是了。”

之后几天，因为这件事，路瑶早出晚归，故意跟祁司远避而不见。

而在这期间，她的留学申请也终于得到回复。

办公室里，主任喜气洋洋将一份盖了公章的文件递给他：“小路，申请通过了。”

“准备一下，十天后先去首都，再跟大部队一起坐飞机到德国。”

“这期间你就不要接新案子了，有什么工作交接给同事。”

路瑶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接过，有了这份文件，她就可以让祁司远的领导在离婚申请上面签字了。

可一出门，她就看到祁司远的车停在了警局门口。

这几天祁司远不是没哄过她，路瑶为了避开，甚至借口忙直接在局里的宿舍休息。

看见她，祁司远眼眸闪了闪，声音极力温柔：“媳妇儿，宋征北找了个对象，今晚要请我们吃饭。”

宋征北是祁司远的发小兼战友，但和路瑶也算不上熟悉。

她往旁边挪了几步：“我不去。”

祁司远皱眉：“为什么不去？”

时间紧迫，路瑶还有很多事要办。

她抿了抿唇：“我有工作要忙。”

许久没听见回答，她再一抬头，祁司远眼眸幽深地看着她。

“天天工作工作，路瑶，你是不是和死人待久了，都忘了怎么跟活人交流了？”

第4章

这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刺进路瑶的心里，瞬间鲜血横流。

然而祁司远又接着道：“我找关系给你调个工作吧，你去个热闹人多的地方，就不会再这么以自我为中心了。”

“你看齐思思同志刚回来没多久，就能跟大家都处的很好，你应该学学。”

路瑶红着眼与男人对视：“祁司远，你是不是忘记你当初说过的话了？”

当初他们决定结婚时，好多人都劝祁司远：“祁团，以你的条件找个医生老师或者文工团的女兵都好啊，怎么偏偏找了路瑶。”

“再说法医都是男人做的活，哪个好女人做这个，你们每天睡一起不瘆得慌吗？”

当时的祁司远义正言辞：“当然不会，我觉得再没有比路瑶更好更勇敢的女人了。”

婚礼上，他更是许下诺言：“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媳妇儿，我为你能做这份工作而自豪，我会永远支持你。”

路瑶还清楚记得自己当时感动得泪流满面，祁司远珍惜地擦去她眼泪的模样。

可时过境迁，他也变得嫌她晦气，嫌她不如别人会交际。

祁司远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说过什么？”

路瑶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承诺这东西，向来都是听的人记得，说的人……早就忘了。

她别开眼眸：“那就等我换了工作后，再去跟他们吃饭吧，别人是喜事，我去怕别人忌讳。”

听见这话，祁司远缓和了脸色：“媳妇儿，你终于想通了。”

路瑶笑了笑，轻声道：“嗯，想通了。”

祁司远看着那笑容，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却又快得让他抓不住。

不远处的吉普车里，战友探出头催促：“祁团，说好六点吃饭，快来不及了。”

他被打断思绪，揉了揉路瑶的头发：“行，那你先回家休息，晚上别做饭了，我打包点好菜回来给你吃，一定要等我啊！”

“好。”路瑶点头，“我等你。”

只有十天就要离开了，她不介意给彼此留些体面。

可路瑶没想到，自己这一等，便等了一夜。

祁司远一直没回来，直到天蒙蒙亮时，门口才传来动静。

她抬眸看去，对上祁司远的视线。

祁司远一愣：“你怎么起这么早？”

路瑶心尖一刺，抿了抿干涩的唇：“睡不着。”

她没告诉祁司远自己等了一夜。

而祁司远也只是点了点头：“昨晚吃完饭有个战友出了点事，我在医院照顾，回来换个衣服。”

路瑶看着他说完换了件衣服又匆匆离开。

从头到尾他都没为昨天的失约道歉，甚至没多关心一句，她昨晚吃了什么。

饿了一夜的胃抽搐起来，路瑶动了动僵硬身躯，迈着沉重步伐走到厨房烧了热水。

又打开饭菜罩，拿了个冰凉的馒头，一口一口啃了起来。

吃完喝了点热水，回复一些力气她拿过家里的日历，数着日子在5月6号画了个圈。

距离她离开，还有九天。

做完这一切，路瑶又拿出一个编织袋，把自己以后用不上的东西都装了起来。

拖着袋子来到楼下时，她遇见了宋征北。

宋征北跟她打招呼：“嫂子这是干嘛去？”

路瑶礼貌回应：“扔垃圾呢！征北同志，都没来得及恭喜你啊，找到了对象。”

“什么对象？”宋征北一脸疑惑，又问，“对了嫂子，祁哥回来没啊？我想托他给齐同志道个歉。”

这下轮到路瑶愕然了：“道歉？道什么歉？”

宋征北挠了挠头：“昨天祁哥约我们一群朋友吃饭，为了给齐同志汇演找人捧场，饭是祁哥请的，但是点的菜是我负责照看。”

“可我没想到齐同志花生过敏，祁哥当时就送她去医院了，你说这事儿闹的……”

话没说完，宋征北便发现对面的女人眼睛突然红了。

“嫂子？”他小心翼翼喊了一句。

路瑶回神，苦涩一笑：“没事，等他回来，我替你转告他。”

说完她拎起那个编织袋，缓缓走远。

宋征北看着，不知为何，只觉得那背影满是寂寞悲凉。

第5章

走到垃圾堆前，路瑶又打开那个编织袋看了一眼。

里面都是她跟祁司远有关的东西。

比如祁司远送她的第一本书、婚前写给她的信、曾经她摔坏却不愿意扔的钢笔，还有队里给他们发的一些结婚纪念品……

她怔怔站了很久，终于松手，扔下那些曾属于他们的过往。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声音：“媳妇儿，你在这里干什么？”

路瑶故作镇定，转头就看见祁司远站在不远处。

男人正要走上前，路瑶怕他看见那些东西惹出麻烦，抢先开口：“齐思思同志好些了吗？”

祁司远脚步一顿，眼神闪了闪：“你怎么知道？”

路瑶轻声回：“我刚才遇见宋征北同志了，他说让你替她给齐思思同志道个歉。”

祁司远沉默很久，这才道：“路瑶，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你好像对思思有些意见，我怕你多想才没说。”

明明阳光明媚，路瑶却只觉得内心一片冰凉。

半晌，她勾唇一笑：“没关系。”

因为她已经决定不爱了，所以没关系。

她又问了一句：“齐思思同志不会影响演出吧？”

祁司远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松了口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