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引发问题的人。

显然，他们要暴力处理。

山茶尽力保持平静，“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

“一个人从别人手里拿东西的时候就该知道背后要付出的代价，那个人有点不识好歹。说实话，没我爸这回事儿，我也想帮兰姑收拾他。”

“我们还有很多共同朋友，这样让我怎么面对他们？”

唐季飞笑了，让人发蒙，“你开个条件。”

原来他在开玩笑，是她太紧张了。山茶呼出一口气，“好啊，你耍我！”

“你回来吧，兰姑喝多了。”

一路催着的士司机飞驰下山，山茶到茶楼的时候，唐季飞刚把李铃兰拖回来。

李铃兰酩酊大醉，赖在车上说胡话，不肯下车。

山茶半截身子钻进车座去抱她，她推开，“莫挨我……”

“小姑，到家了。”

“哪儿？”

两人拉扯半天，李铃兰一个趔趄从车里跌出来，摔到地上。山茶忙去扶，“没事吧……”

李铃兰稍微恢复了神智，视线徘徊着落在山茶脸上，“山茶，我的好幺儿。”

山茶趁机将人拽起来，同唐季飞合力把她送到楼上。

李铃兰从前常常大醉，因为和男朋友吵架之类的事情。那些男人都离开了，没有一个跟得上她的步伐。

她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方式具有侵略性，只有唐靳能够承受。

唐靳这回发了火，两个人在饭店吵得不可开交，玻璃杯砸得哐哐响。唐季飞进去劝架，还被唐靳打了一巴掌。

后来李铃兰带唐季飞去喝酒，喝多了，谁也不认得，说着从前的事情。

眼下唐季飞和山茶一块照顾她。她一会儿喝水，一会儿呕吐，折腾半天，终于睡过去了，两个人起了一身汗。

唐季飞接了个电话，说有事儿。山茶忙放下手里的毛巾，追到门边，一把拉住他衣袖。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笑了，“有什么事儿，也得等你小姑醒了再说。”

他显然习惯了这种生活，不明白她内心的不安。

“干爹那边……”

“我会给他交代。”

唐季飞带着马仔走了，店里一切如旧。

山茶守在床边打盹儿，听见李铃兰起身的动静，立马来到她跟前。

“不舒服吗？”

“山茶……”李铃兰循着山茶的胳膊摸到了她的手，“我梦见你爸爸回来了。”

山茶一动也不敢动。

“他还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老。他说……今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黑暗中，李铃兰声音轻轻的。山茶看不清，却感觉到她在流泪。

李铃兰很少提起这个人，小时候山茶还会追问关于他的事情，后来发现会惹她伤心，就再也不问了。

“你还有我啊。”山茶反握住她的手。

“对，对的，幺儿。今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不想别的了。”

山茶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陪着李铃兰再度睡着，她来到楼道上，捂着发烫的手机，拨出了那个从来不敢拨通的号码。

电话比想象中更快接通，那边传来低低的声音，“喂？”

山茶屏住呼吸，只听那边又说，“喂，你好？”

听起来一切都好。

山茶挂掉电话，等待心跳平静下来。

天亮得愈来愈早，气温节节攀升，燥热的风吹进阁楼。

山茶穿上旧体恤，蹦跳着下楼。往常茶楼没这么早开门，今天李铃兰一大早就起来做扫除。

地板过了水，湿漉漉的，每个人看到山茶都叫她小心一点。

山茶大步来到门前，帮着伙计给盆栽浇花。

水珠洒出一道弧线，她不经瞧过去，看见远远站在路口的人。

她有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反应，等到想追过去，他已经走了。

017

“哎呀，浇过头了，”李铃兰说着走来，从山茶手里拿走水枪，“一边儿去，别弄坏我的花。”

“是我重要还是花重要？”山茶故意挡在她面前。

“你最重要。”李铃兰点了点她鼻尖。

她笑哈哈跑进屋，李铃兰偏头问：“今天没课啊，不回学校？”

“哎！我就不喜欢上学。”山茶脚步一顿，摸了摸鼻子，“干脆我退学了做生意怎么样？”

“哪来的鬼主意，你以为做生意稳赚不赔？”

“可是你早就做生意了呀。”

“正是因为我吃过苦，才不想你也一样。”

山茶没话说，进屋这里看看那里转转，没人肯让她帮手。她心头莫名燥的慌，摸进厨房吃夜里冰起来的银耳汤。

没一会儿李铃兰寻了过来。

山茶故意不瞧她，把空碗丢进池子，就要走开。

李铃兰挡在过道中央，“说正经的，为什么想做生意？”

山茶低头酝酿着，“小姑，你说要好好过日子，可我希望的日子不是这样。我想和别人一样，做点简单的生意，有一个简单的家。”

李铃兰沉默了好片刻，“找个机会和你干爹商量商量。”

这些年和唐靳在一起，李铃兰帮他承担风险，名下挂了数不清的房产，还是多家公司的法人。

她们想要住什么地方都行，她守在这儿，不过是守旧。

但山茶不一样，迟早要离开这种地方。

山茶不清楚他们到底怎么商量的，没过多久李铃兰忽然说搬家。看房子那天唐季飞陪着她们，干爹没有露面。

别墅群环湖，环境安静，密度疏散。

这片从拆迁到开发与和兴关系颇深，售价一度突破椒城房价高点。

山茶想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但这是小姑暂时能许诺给她的东西。而这套房子，似乎就是两个大人战争结束的证明。

房子本身是豪装，家具全部清场，按她们的意思重新布置。山茶没有管，这点小事，唐季飞帮着李铃兰很快便办妥了。

这天晚上，李铃兰带山茶又去了一趟，看看还有些什么要添置的。

宾利入库，她们从地下室乘电梯上楼。房子层高通透，发出一点声音能听到回响，山茶听觉敏锐，隐约感觉有动静。

窗门开了道缝，窗帘纱飘飘荡荡。她疑心有人，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想来小区安保严格，不会出现偷盗现象。

“他们安装家具，忘了关窗。”李铃兰打开了中央吊顶的水晶灯，整个空间明亮起来。她指了指一边的双开门，“这间空出来做你的琴房，到时候你自己布置……”

山茶迟疑了一瞬，看李铃兰准备拨打电话，便独自走了过去。

琴房空无一物，更显宽阔，朝南一面玻璃门窗，朝向后院草坪。

“小姑……”

发现房间已经做了隔音，山茶更满意了，轻快地跑出去。

可客厅里哪儿还有小姑的身影？

诡异的感觉从脚踝爬上来，山茶快步走到窗门边。

地板上浅浅的脚印，显然不是小姑的高跟鞋。山茶退了两步，转身看见电梯上的数字跳到地下车库，忙不迭跑到电梯口。

她连按电梯按钮，愈发感到紧迫，找到安全出口，跑楼梯下去。

果不其然，车库传来拖拽的声音。

“小姑——”

山茶一步跳下最后几步台阶，看见两个男人绑着李铃兰，往宾利上塞。

山茶抬手逮住后面男人的衣领，一拳挥过去。

男人趔趄一步，手从李铃兰身上脱开，偏身就往山茶身上招呼。

山茶躲避不及，跌跪在地。

男人戴了口罩，手里有刀具，瞧不出什么来路。李铃兰怀疑是和兴的仇家，害怕殃及山茶，这才乖乖就范。可山茶在他们面前露了面，她不得不发出反抗，“别动她，我跟你们走！”

“小姑！”山茶使出蛮力，扑上去抱住她。

“这下怎么办……”

“没办法！”

两个男人粗暴地扯开他们，一脚踢开山茶。

兜里的手机摔了出去，她头磕到地上，一刹那空白。

只有登记车辆才能出入小区，他们定然早有埋伏。而且作案手法谨慎，肯定是社团马仔。

山茶摇摇晃晃站起来，只看见车倒出库，消失在停车场里。

她去捡手机，身体跟散架了似的，步履踉跄。她弯下腰，直接跌跪在地。

右手完全使不上力气，勉强活动手指按下手机。

第一反应是给唐季飞打电话，然而她犹豫了。

那两个男人的声音，有点像平常跟在唐季飞身边的马仔。

唐季飞没理由做这种事，可干爹呢？

山茶忽然发觉，关键时刻她竟没有能够信任的人。

她一个号码一个号码翻下去，拨出了叶钊的电话。

那边沉默着。

“叶钊，你还好吗？”山茶哆哆嗦嗦。

“你……”

不等他说话，她哽咽，“我不好，很不好，你能不能来接我？”

叶钊驾驶旧别克飞驰在路上，空中飘起雨，愈来愈大。

环山道上不时有车辆擦肩而过，车前灯扫过一幕又一幕雨线。

女孩从远处走来，快要被这场大雨淹没了似的。刺眼的光照在她身上，她没有任何反应。

叶钊踩下刹车，推开车门快步走过去。他甚至跑了两步，二话不说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

“叶钊……”山茶牵起嘴角，全无从前的娇憨作态，只有空洞。

叶钊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到相较宽敞的后座。他拂开旁边的杂物，找到纸巾，擦去她脸上混合雨水的血迹。

他的关切，他的温柔，令人心安。

“叶钊，你真好。”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不报警？”叶钊隐忍着莫名的愤怒，检查她额角的伤口。

“痛。”

“忍着。”

山茶缓缓低头，捂住额角伤口，“我不知道，我摔跤了。”

那伤口延伸进发缝，暂时看不出有多深。

他不再浪费时间，回到驾驶座，将车驶出。

做销售全城到处跑，他记得附近有家医院，可绕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

他暗骂一声。

“你还会骂人啊，好神奇。”山茶半斜靠在座椅上，透过缝隙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