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他自己从老板那儿打听来消息，要帮我忙……”山茶意识到失言，不再说了。

叶钊顿了顿，问：“帮你什么？”

山茶垂眸，面不改色地说：“联系演出什么的。”

叶钊薄唇轻启，终是不再问，“有的事情，等你愿意说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嗯。”

临出门前，叶钊“强迫”山茶吃了感冒药，从钱夹里抽出一叠钞票塞给她。

“我有。”她皱眉说。

“出去玩别事事麻烦大超。”他颇有些郑重地说，“不够用就找我要，还有一笔存款。”

她思忖片刻，将钞票揣进外套兜里，玩笑道：“别后悔，我好会花钱的。”

叶钊送她至门口，“少喝酒，回来给我说，去接你。”

山茶勾了勾他的手指，“知道了，乖乖等我。”

他轻笑，“晚点儿我也要出去。”

“又见朋友？朋友真多。”

“可不是。”他轻轻刮她的鼻梁，又点了点下巴示意什么。

她挑眉不作举动，他直接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末了说：“好好玩。”

远离城区的滨海老街，灰调的低矮的建筑物拥挤成一团，在风雨里摇摇欲坠。

行道上的积水涌动着，山茶急急前行，她身体微向前倾，双手抱臂，一步踏一滩污黄的水花。

大超追上去，将湿透的外套盖在她头顶，“找个地方躲雨吧。”

她大声说：“我今天非找到不可！”

“这片儿都找完了。”

山茶立即转身，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说：“那要我相信他死了吗？”

大超皱眉说：“还能怎么办，找了一年，哪次有结果？”

山茶别过脸去，“我就想知道为什么……那样的垃圾，怎么好意思生小孩，为什么要生小孩。”

大超其实能够理解，她想得到的无非是“在爱与期待里诞生的”，想拥有幻想里的归属与故乡，再多的闪亮都抹不去由此而生的卑劣感，这是被抛弃的小孩逃不离的劫。

雨势愈来愈汹涌，沉默许久，她以恳切的语气说：“回去。”

城际巴士在站牌前停靠，山茶投币上车，挂住吊环，望向窗外。

银灰的雨线随车摇摇晃晃，晃过海面的白塔，来往的恋人在伞下相拥，享受这自然给予的浪漫时分。

山茶想起等她回“家”的人，还有他漂亮的浅褐的眼睛，清澈而有神，却是世上最坚固的铠甲。

刹那间，公交车底部发出砰声巨响，司机踩急刹车，乘客全体往后仰，叶钊也不例外。

“嚯！轮胎爆了，我今儿才倒霉噢！”乘客如此抱怨。

真正倒霉的是山茶，被抛弃，被逃离，被迫下车。被动语态与她有何怨何仇，这样拴住她的人生。

雨点砸下来，像令人生厌的鸟类的排泄物，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巨大的便池。

大超拦下好不容易出现的的士，司机不愿去那么远的地方，匆匆驶走。

山茶冷得牙齿发颤，含糊地说：“这车半小时一班，不然开房睡一晚？”

大超觉得总得找处躲雨的地方，应了下来。

他们找到一间小旅馆，大超不放心，提议住一间房。

山茶睨了他一眼，“我是有家室的人。”

大超无奈地说：“你要有事儿我怎么跟大钊交代？”

山茶不理会，直接要了两间有窗户的大床房。

来到房间，山茶打开暖气，又打开电视机，假装热热闹闹的样子，拨出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那边听上去很安静，只有窸窣的交谈声。

山茶以平常的语气说：“我今天不回去了。”

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响起，“为什么？”

山茶笑笑，“雨好大。”

“没有淋雨吧？”

“……没有。”

“吃晚饭了吗？记得吃药。”

“你好啰嗦。”

“我才说了两句话就啰嗦？”叶钊笑笑，“回来要是感冒加重了，别想再出去玩。”

“好了，不打扰你了。”

山茶惦记叮嘱，吹干头发与贴身衣物，出门买药。

大笑说：“哦哟，学乖了。”

山茶瞪他一眼，“我怕半夜昏死过去。”

他们去了药店，又去商场换了衣服，随意挑了间餐厅吃饭。

大超说：“出都出来了，去海边转转？”

山茶打了个喷嚏，忙说：“遭了，之前不打喷嚏的，回去叶钊要说我了。”

大超连连咂舌，“都说一物降一物，我看也就钊哥能管得住你。”

山茶不愿承认，没好气地说：“才不是，你懂什么，不想他担心好吗。我吹不得风，要去你自己去。”

将入睡之际，手机铃声响起，山茶接通，有气无力地说：“饭吃了，药也吃了，还有事吗？”

叶钊低低地轻笑一声，“妹妹崽真乖。”

山茶揉了揉脖颈，不满道：“是啊，我最乖，你是坏蛋，吵醒我了。”

“这么早？”

“有什么事快讲。”

“抱歉，就想说声我到家了。”

山茶睁开眼睛，过了会儿才说：“好。”

“我挂了？”

“不要，你必须付出代价……哄我睡觉。”

叶钊失笑，叹了一口气，说：“好。”

走动的声音响起，又停了下来，他似乎拿了一本书，缓缓朗读起来。

山茶捧着手机，房间里的雨顺着她的眼尾渗进枕头。

书翻了一页又一页，叶钊的声音愈来愈轻，最后小心翼翼地问：“睡着了吗？”

无人搭话，他又等了半晌，忽而听见她说：“你知道吗？我一直期待你会接我电话，即使你不要听我说话，我也可以整夜整夜弹琴，像你哄我睡觉这样。叶钊，我真的很想你，现在也很想你。”

静默片刻，他说：“我来找你？”

山茶拭去眼角的水迹，笑着说：“别折腾了。”

“有不开心的事？”

“没有啊，如果要你天天哄我睡觉，会不耐烦吧？”

“不耐烦也得受着。”

“诶，你说，如果你有了小孩，会是世上最好的爸爸吧？”

叶钊顿了顿，闷声笑笑，“怎么，这是跟我求婚？”

山茶一怔，骂道：“滚！”

迅速挂断电话，电话却回拨了过来。

山茶按下绿键，恶狠狠地说：“你想都别想！我还好年轻，再说，我是不会结婚的！”

叶钊敷衍地附和两声，说：“如果是我们的小孩，我会给好多好多爱。但没有任何人能让我像爱你一样……”

“打住！别煽情。”

“山茶，谢谢你。”

喔，被动语态还有——被爱。

没有月的影，月光洒落在房间里。

060

之后一阵波落落卡忙碌于演出，未好好打量南部几座城市，匆匆返京。

虹膜即将举办大型派对，“不经意”放出乐队会到场的消息，提高了入场券的价格，当然仍遵照往年惯例，凡是作了装扮的人皆可以八折享指定啤酒。

山茶笑骂老板“奸商！”，后者反而更得意，还颐气指使地让她好好雕刻南瓜。

万圣节前夜，无数平行宇宙的妖魔鬼怪涌来，穿梭在近百盏南瓜灯点缀的场馆里。

打碟的人一改风格，制作颇具实验意味的电子音乐，将《2001 太空漫游》原声与《闪灵》音效混合，古怪又诡异，令人分不清是在飞船里还是在浴缸里。亦无人计较，舞动四肢、摇头晃脑、饮酒交谈，狂欢好不尽兴。

随着《夜访吸血鬼》插曲响起，十八世纪吸血鬼少女登场——金色小卷发，墨绿绸缎博耐特帽，黑色缎带在脖颈下系大蝴蝶结，墨绿的重磅泡泡袖束腰礼服裙。

惊喜的呼喊声里，山茶挥了挥手，她说的什么淹没在声浪里，工作人员连忙递上无线麦克风。

“晚上好……胡万饼让我雕了南瓜又让我来打碟，你们说这人是不是很会剥削？……那倒不至于。超哥？他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