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发酸，我将目光重新投放在纸上，什么也没看进去。
　　「我没想那么多，在这里你是医生，我是患者，别的都跟这没关系。」
　　温婉点点头，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走流程给我介绍。
　　「ct你也看了，你脑子里有个肿瘤，中晚期，最近是不是经常头晕，想吐，都是并发症。」
　　我哦了一声。
　　「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具体情况要手术后才知道，有的人恢复得好，一辈子都没什么后遗症，有的人运气就没那么好。」
　　她停下了话头，可我们都知道句号之后会是什么。
　　生命里充斥着意外与变故，只是我运气不好，噩梦一个接一个的来，大有要坠着我触底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反弹。
　　「温医生啊，」我抬起头看她，像每一个茫然求解的患者，「那如果手术失败，我能活多久啊。」
　　温婉无言地看着我，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后知后觉那可能是同情，说不清，我总觉得她对上我时情绪复杂，可能觉得我无辜，又不能过去心里那道坎，总归介怀。
　　「可能就跟你同陆斯年的婚姻那么长。」
　　我闻言笑了笑，「提他做什么。」
　　又说:「剩五年也好，反正不管怎么度过肯定都比跟他在一起有意义。」
　　温婉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她把笔插进口袋里，拿着病历本起身，「该说的都说了，你办个入院配合医生治疗，其他的也别想太多，都是听天由命的事情。」
　　我跟着起身。
　　温婉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身看我，她个子高，白大褂在她身上穿得平整好看，一眼望过去是和陆斯年一样的那种精英形象。
　　「尽快办离婚手续吧，陆夫人的位置，你也该腾出来了。」
　　我笑了笑，「你着急什么呢？我比谁都想离开他。」
　　家里太冷，不想回。
　　我又去了那间咖啡厅，窗边的老位置，第一次来时的速写还没画完，我找到那一页，明明才是不久前的画，现在看起来却陌生得很。
　　刚下笔眼泪就掉下来了。
　　天灾和人祸一并当头砸下，将我从原先那种平稳安逸的生活里赶了出来，我除了茫然无措还是茫然无措。
　　我没想过有天面对死亡的时候我该做什么，正如我没想过陆斯年是因为这种原因同我在一起。生活的华袍掀开，蚤子无处遁形，向我揭示一切本该多么糟糕。
　　服务生问我是否续杯，走时他轻放了一个纸巾盒，我边哑声说谢谢，边摸到包里震动着的手机。
　　「喂？」
　　「小言，是我，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是曲灼。>从医院里出来脑子一片混乱，竟然忘了回电话这件事，我低声说抱歉。
　　「你声儿怎么哑了？」他敏锐察觉到不对劲，「哭了？还是生病了，跟我说说。」
　　「我真没事儿——」
　　「你少来，」他打断我，「我还不知道你，小时候你有次摔跤，膝盖那么长一个口子，血哗哗的，我问你疼不疼你也说没事。」
　　我在电话这头长久沉默，呼吸一起一落。
　　曲灼像是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他性子急，从小就这样，我又是个温吞没声的，常常是他被我气得暴走，又拿我没办法，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