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好笑！怕只有瞎了眼才愿花一千两买这种女人！”

所有的骂声如利剑扎了殷明月满身，扎得她鲜血淋漓，无处躲藏。

但幸好，除了奚落与嘲笑，始终无人回应。

殷明月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就听褚文渊凉薄声音：“她这种贱人也配一千两？”

殷明月浑身僵住，只觉寒冷渗进了骨头缝里。

柳行首看了殷明月一眼，眼中流露出不忍，却只能改口：“一百两！”

殷明月的心瞬间高高吊起，又惧又慌。

慌乱中，又想起喻臣浑身是血倒在她怀里，眼眸却仍旧闪烁着光亮。

他说：“公主，穷途未必末路，绝处犹可逢生。”

她一定要活下去，即便是烂透了脏透了，只要有一丝希望。

殷明月抬起头，拨开脏乱的头发，露出狰狞不堪的一张脸。

她主动露出自己最丑的一面，像牲畜一般四肢并用地往前爬，谄媚地用脸去贴最近的人。

那人果然被吓到，抄起手边的酒杯就狠狠砸了过来。

怒骂：“滚开！你这腌臜东西！”

面上传来钝痛，殷明月却不闪不避。

接着，更多的东西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伴着一声高过一声的辱骂。

“人不人鬼不鬼的丑东西，凑这么近真叫人恶心！”

“又脏又臭！别弄脏我的袍子！”

殷明月脸上满是鲜血，却仍旧挤出一抹讨好的笑。

这低贱到了极致的模样，哪是曾经那个骄傲明艳的安贵公主。

褚文渊看着她这副模样，莫名觉得碍眼至极，攥紧了拳。

冷声从齿缝间挤出：“滚下来！”

殷明月闻言一颤：“……是。”

她松口气，垂着头，拖着沉重的腿一步步往台下走。

这时，一道声音却猝然响起。

“一百两？我买了！”

第4章

殷明月脸上血色陡然褪去。

全场安静了一瞬，接着纷纷好奇看向说话人。

“谁啊？花一百两寻乐子！”

是周子硶！

周子硶走过来，目光直勾勾落在殷明月身上，讥讽道：“我倒要看看，往日的安贵公主，会不会伺候人。”

柳行首见状，立即看向褚文渊。

殷明月也不禁抬眸，对上褚文渊冰冷眼神，就听见他冷漠开口：“那便按规矩办事。”

语落，褚文渊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殷明月眼中最后一点微光湮灭。

“是。”行首应下，掩下眼中的悲伤看向周子硶，“周公子，今夜她会在房中等你。”

闻言，殷明月灰白的嘴唇又开始颤抖。

她终究是退无可退……

夜晚要接客，殷明月被带下去洗漱沐浴。

过去三年里，她连水都很少碰过，只有下雨时才能够洗一洗自己。

指尖触到腹部，肋骨紧贴着皮肤，那里有一块凹陷进去。

殷明月浑身止不住一颤。

被打断肋骨的剧痛似乎又涌现，她紧紧抱住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

意识朦胧中又听见充斥四周咒骂声、鞭子鞭笞的声响——

“你还敢反抗！打断她的骨头！”

“把她的脸毁掉！”

“首辅大人吩咐说……”

忽然，传来“砰！”一声。

殷明月猛然睁开眼，正对上褚文渊冰冷的眼。

褚文渊似乎醉了，不知为何竟径直闯进了她这里！

殷明月紧紧靠在木桶边缘，瑟缩着，下意识开口求饶：“我错了，求您放过我……”

“闭嘴！”褚文渊拧眉，冷声呵止。

视线在水下扫过，褚文渊目露讥讽。

“你这幅丑样，还有人愿意为你花钱，殷明月，你勾引人的本事倒是不错。”

殷明月一僵，下意识用手护住身体：“我没有……”

猝不及防间，有一股力道掐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死死摁进水里！

冰冷的水见缝插针钻进所有缝隙，堵住她的所有呼吸。

褚文渊声音无情传来：“遮什么？我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最该遮的是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殷明月却无暇顾及他的羞辱，她快要窒息了！

她拼命想要挣脱，却力量悬殊，陷入极度的慌乱。

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答应过喻臣要活下去的！

在她将要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褚文渊才松了手。

“咳咳！咳！”

殷明月脸色惨白地抬起头，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她差点以为自己当真会死。

褚文渊双手撑在木桶边缘，低沉声音却似索命的恶鬼：“你也会害怕？这不就是当初你对晴婉做过的事。”

殷明月呼吸滞了一瞬，呛红的眼中又添了几分悲痛。

她从来没约过吕晴婉，更不知道吕晴婉是怎么死的。

她已经和褚文渊解释了无数遍，但他根本就不信她。

殷明月低声哀求：“……求您……饶了我……”

见她只知道求饶，褚文渊眸中闪过寒光，拿出一把匕首。

“饶了你？可以。”

殷明月一颤，就听他冷哼一声。

“你对着心口扎进去，若是没死，我就饶过你。”

“死了，那便是你该偿的命。”

第5章

空气陷进一片冷寂。

殷明月嗓子还未恢复，难听沙哑：“……我不能。”

这拒绝在褚文渊意料之中，他眼神更冷，将匕首强硬地塞进她手心。

“公主不是最爱强迫别人？”

冰冷刀刃抵上了肌肤，只需往里一寸便能要了她的命。

殷明月手指用力到颤抖，摇头祈求：“不要……求您……”

褚文渊眸光阴冷，更加发狠：“求人怎么求，还需我教你？”

殷明月松开手，佝偻着起身。

她便这般不着一缕地跪在褚文渊面前，瑟瑟发抖的磕头：“首辅大人……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

这副骨瘦嶙峋的身躯实在称不上好看，褚文渊却莫名呼吸急促。

兴许是醉意上涌，他燥热的厉害。

却在此时，门忽然被推开。

周子硶醉醺醺地闯入：“怎么还不出来，小爷都等了……”

下一瞬，他对上褚文渊冰冷眼神。

周子硶倏然闭紧了嘴，惊愕不已。

褚文渊剑眉蹙紧，极为不悦，冷声斥责：“滚出去！”

周子硶忙跌跌撞撞跑了。

殷明月伏在冰凉地面上，冷得发颤。

心中惶惶不安，不知道褚文渊还要逼她做些什么。

可奇怪的是，褚文渊接下来却什么都没做。

看着那双华贵的鎏金靴径直走远，殷明月才不敢置信地爬起来。

伺候周子硶一事竟就这般不了了之，她又恢复了洒扫的工作。

几日后，殷明月被叫去打扫偏院。

她推门而入。

下一瞬，却径直僵在原地，瞳仁一震！

里面的人，是她的父皇！

老人头发花白，穿着粗布衣裳雕刻着木头，脚边堆积着大片木屑。

三年里，父皇似乎老了几十岁。

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却做着下等人做的苦役活。

看着这一幕，殷明月心中好似嵌进一根尖刺，痛得发颤。

褚文渊好整以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不认识这位了？”

殷明月匆忙敛下眼眸，压下声音中的颤抖，向褚文渊行礼：“拜见首辅大人。”

“这里的活可是累得很。”褚文渊语气淡淡，看向殷明月，“不过，我给你一个尽孝的机会，你替他留下，我就放他自由。”

殷明月久久沉默。

院中的先皇也看着这边，似乎眼含期望。

半响，殷明月却是漠然道：“……我不愿意。”

先皇一愣，指着她便怒骂：“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是你亲爹！”

殷明月罔若未闻一般，面色如常，心却仿佛被撕裂，疼痛万分。

她明白，若是表现得在乎，为了报复她，褚文渊定会千方百计地凌辱父皇。

她不敢相认，也不能相认。

门被关上，骂声仍钻进殷明月耳中：“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这该死的祸害！”

褚文渊满目讥讽，冷笑道：“果然是个冷血无情的贱人，连血亲都弃之如履。”

殷明月低着头，手攥的极紧：“大人所言极是，若无其他事，小人便告退了。”

“站住。”

褚文渊声音冰冷：“今日是晴婉的忌日。”

殷明月脚步一滞。

不给她反应的余地，便被强硬带到了吕晴婉坟前。

碑上刻着的“亡妻吕晴婉之墓”几个大字，狠狠刺伤殷明月眼眸。

她几乎都快忘了，她也曾做过褚文渊的妻子。

那浓情蜜意的几个月，如今想来竟冷得刺骨。

男人小心翼翼擦拭碑上尘土，转而看向她时眼神却充斥着冰冷的恨意。

“殷明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殷明月心猛地一颤，痛意密密麻麻蔓延。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她也想知道。

如果当初死的是她，父皇不会被谋逆，喻臣亦不会死。

她其实只见过吕晴婉一次，就是吕晴婉听了婚事后来找她。

吕晴婉说自己喜欢的另有其人。

可这些话褚文渊从来不信，他只会骂她卑贱，人都死了还在诋毁吕晴婉。

对殷明月煞白的脸色，褚文渊冷眼而视。

下一刻，却见她忽然扑通一下跪下，对着碑重重磕了个头。

“吕晴婉，如果你在天有灵，请告诉我真凶究竟是谁……”